第1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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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早晨打了上课铃之后,一向要死不断气的肖老师,突然变得精神抖擞、声宏音亮:

“今天全天不讲课,上午先开忆苦会,再煮忆苦饭,中午吃忆苦饭,下午写开会吃饭的感想心得。”

肖老师讲完后,狗崽公公还没到,她就让我们把昨天学的那首歌唱几遍。“预备唱”一喊,大家便摇头晃脑地高吼起来:

“天上布满星,月亮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啦)把冤伸……”

山里孩子说普通话总是带着浓浓的土腔,唱歌时也不例外,我觉得既新奇又有趣,便学着他们的腔调,兴致勃勃地大吼起来。大家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唱得个个面红耳赤、声嘶力竭时,出门等人的肖老师才一跳一跳地跑回来:

“来了!来了!来了!大家用最最热烈的掌声,欢迎贫协主席狗崽公公同志给我们作忆苦思甜报告。”

伴着大家的掌声和笑声,狗崽公公一步跨进教室来,一向大大方方的他,今天却有些拘谨,跟肖老师谦让半天后,才在讲台前正襟危坐。狗崽公公今天的打扮很特别,虽然穿的依然是一身瑶服,却采用了瑶族人节日的打扮:他将衣服由长到短很有顺序地套在一起,把最长的外衣穿在最里面,把最短也是的内衣套在最外面,让你一眼就能看清他穿了多少件衣服。

大家嬉嬉哈哈的时侯,狗崽公公也放松下来,怪咳了几声后,又将那根奇特的烟杆提起来,颤颤抖抖地装烟、点烟、抽烟……

与我仅隔着一条过道的马X,将头伸过来告诉我:虽然野猪冲山高风寒,但这里的人从来不穿棉衣和毛衣,每到天寒地冻的时侯,就把单衣一件又一件地穿在身上,只留出一两件换洗的衣服。现在已是春末夏初,一般人只穿两件衣服,狗崽公公却把干净不干净的衣服全部穿来了!

大概是怕我不信,小贵也伸长头来对我说:“这是狗崽公公的全部家当,总共六件外衣两件内衣,最里面那件蓝色的中山装,还是牛牯老子借给他的。”

虽然牛牯的笑容证实了小贵的话,虽然那件少见的老女人衣服也出现了,但我心里的疑团非但没有消除,反而变得越来越大了。

我挠挠头道:“天这么热,他为什么反要多借一件衣服来穿?”

小贵嘴角一弯道:“死人下葬时才穿七层衣服,十岁就当了师公的狗崽公公,怎么会不注意这一点?”

我搔着头道:“他就不会少穿一件?”

最爱显示自己博学多识的马X,又伸过头来说:“那不是折本了?衣服越多才越富裕嘛!我们原先的张老师说了:他这种打扮是为了思甜,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富足!”

富足?你不是开玩笑吧?你看看狗崽公公的衣角:有的露着补丁,有的留着破洞,有的拖着烂布条……如果脱掉他穿在最里面的从牛牯老子那里借来的中山装,再脱掉他穿在最外面的平常根本不舍得穿的“白”马甲,狗崽公公这身行头,比课文中《收租院》里画的农民强不到哪去!

不过狗崽公公可没有半点苦大仇深的神情,从进门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咧着大嘴开心地笑,样子慈祥得象毛主席老人家。略显遗憾的是,狗崽公公的形象总是不太光辉:那皱纹密布的老脸就象刚犁过的土地,上面播满的都是艰辛和贫苦;那满嘴黑牙的大口就象山沟里的鼠洞,其中收藏的多是杂粮和野果。

狗崽公公抽完一斗烟后,先把烟斗里的烟渣磕出来,然后一边重新装烟,一边诉起苦来。狗崽公公讲话还是那么开门见山,一开口就是他跟我们这么大时所过的“牛马不如”的生活,可惜他一讲一讲就离题了:先从“葛麻藤子当腰带,巴蕉叶子作斗篷”,扯到了“老主人”逢年过节请喝酒,接着又从吃忆苦饭,说到了六O年过苦日子:

“我家那女人死了以后,我病了半个月才起床,因为也没什么好东西补养身子,走路都走不稳,放牛走到半路时,我一个踉跄就滚下山去了。喔嗬!老天爷真是开恩,我一滚滚了十几丈,最后只是划破了一点皮,定下神往四周一看,什么痛都没有了。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原来我身边长满了扑山豆(山里人爱吃的一种小红豆),扑山豆的藤子铺满了一大片山,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种大一片豆子。”

双眼闪光的狗崽公公,吧叽吧叽地吸了两口烟后,又眉飞色舞地往下讲:

“我回村一问才知道,原来前年收豆子回家的路上,猴子老娘跌了一跤,把两斤豆子撒到坡下去了。老鼠吃剩的豆子去年都长了出来,因为没人采摘,今年的豆子长得更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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