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 (第2/4页)

,为朱自清编全集的是他浦江清,而在他身后,为他整理稿子的,将是吕叔湘、吴祖缃和季镇淮。所谓的清华传统,就是这么一步步“传”下来的。

自此,浦江清更是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甚至吃饭时,家人热热闹闹的,他却总是心不在焉,眼睛不看饭菜,只是机械地移动着筷子。妻子见状很是不悦,说:“又想心思了!”几经努力,才慢慢把他的心思唤回饭桌来。吃饭时伤脑筋对身体不好,对胃病患者尤是大忌。他当然不是不懂,但他多年来习惯无休止地思考,早已不能自已了。

几十年的刻苦用功,早已把浦江清素来羸弱的躯体渐渐掏空。尤其是抗战时颠沛流离的生活,更是蚕食了他的健康。辛勤的教学,繁巨的社会活动,特别是在学术上的巨大投入,更是他文弱之躯所不能承受之重。病魔顽固地攫住了他。然而他仍然苦苦硬撑,仍在彻夜用功,仍在研究,仍在讲课。他的课已经出神入化:他能从楚辞汉赋讲到魏晋散文,讲到唐诗宋词,讲到元曲杂剧,讲到明清小说,讲到现代文学。他能以一己之力非常清晰地再现一个博大精深浩瀚无涯的文学世界。课堂上,他那温温软软的吴语,让北方来的学子吃不消,南方来的学子却悠然神往。那些能懂他的学子,真是有福了。

这时的浦江清,已将他的研究推到了并世罕见的境界。人们都知他课越讲越漂亮,都知他学问越做越深湛,都知他身体越来越枯瘦,但就是不知几年后他也会和朱自清一样,遽然倒下,匆匆离去……

许多年后,我终于看到了一张暗黄的老照片:在天高云淡的湖畔,那人在云淡风轻地笑着。他的人,正如他的文,他的字,好似一江清水。

——我不由怦然心动:这正是我念想中的浦江清。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沈从文:一个真正的乡巴佬(1)

如果说中国文坛曾有过乡巴佬的话,那么,他必是头一个。

一九二三年

一个秋日,火车在前门站停住后,一个土得掉渣儿的年轻人出来了。他来自湘西,叫沈岳焕。后来改名了,叫沈从文。

看到这大得怕人的城市,他有几分惶惑,亦有几分欣悦。他很累了,可是心跳得厉害。最后,还是平一平心跳,对这个城市说:北京,我是来征服你的!

在“湖南酉西会馆”勉强安身后,他就折腾起来。他最渴望的是念大学。他报清华无门,就报考了燕京大学的二年制国文班,可他只有高小文凭,面试时一问三不知,得了个零分,连两元报名费也被退了回来。他愤曰:“将来我要教大学!”他又报考北大,还是不行。他不再抱指望了。只好在北大偷听,去琉璃厂的书肆学东西。

那时北大风气极其自由。他就做着北大的偷听生。在那里,他认识了丁玲、胡也频、陈炜谟、蹇先艾等同道。那时北大藏龙卧虎,旁听生、偷听生中就大出人才,更不用说正式生。比他早几年来此偷听的,有张恨水。比他晚两年来此的,有冯雪峰。至于正式生,则有冯至、胡风、废名、梁遇春诸流。还有个想考北大而不得的,叫巴金。前些年从这儿念完书的,有徐志摩、茅盾、朱自清、俞平伯、杨振声。有意思的是,徐志摩从北大毕业走了,他的中学同窗郁达夫却过来教书了。在那前后,在校的老师还有鲁迅、周作人、胡适、林语堂、叶公超、陈源……

那时的北大才真够北大。那时的北京,每个角落都横溢着文化,真是个不坏的地方。

一九二四年

他开始写东西,可是总不能变成铅字。最初所写的东西,他自己亦不忍再看。在穷困潦倒中,他写信给在北大教书的郁达夫诉苦。其实郁也只是个刚出道的青年,郁冒着寒风和大雪来到了他的寓所。他身上衣正单。郁达夫把自己的羊毛大围巾解下,给他围上。尔后请他到西单牌楼四如春吃饭。郁将他介绍给了《北京晨报》的主编,这年十二月,他的铅字开始出现在《北京晨报》。他开始进入周作人、徐志摩、陈源等人的圈子,只是还不识胡适。由于此间的种种误会,他开罪了鲁迅,以后就始终“不好再见面了”。尽管许多年后,鲁迅对国际友人介绍说,他是目今中国最好的作家之一。

两三年下来,他已薄有文名,但要靠笔杆子讨生活是不可能的。京城居,大不易。南方的米便宜些,他遂南下。

一九二九年

前此一年,他还在困境里苦苦挣扎,徐志摩写信给他说:“还是去北京吧,北京不会因为你而米贵的。”他没有走。

这一年,他终于谋到一份差事,在中国公学做讲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