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第2/4页)

的事情,凡是有人说跟呼吸有关的话,我就躲开,我怕陷入那个琢磨的怪圈,一呼,一吸,一口气上不来,就死了。这真是件可怕的事情。父亲肯定不知道,他的一句玩笑,给我的童年带来过多少阴影哟。

现在想想,我们都是幸福的人啊。人丁虽然稀少,一家只有三口,却因为彼此怜惜,让苍凉的岁月也温暖。

在四川,我们家唯一的亲人就是成都的闰舅舅。他是母亲的表哥,16岁时就来了四川,后来娶了四川的女子,我的舅妈。我也因此有三个哥哥,大杨哥哥,小杨哥哥,和宽宽哥。

父亲和闰舅舅好,每次出差,都要去他们家讨茶喝。舅妈待父亲很好,她手巧,做的菜香,一会儿工夫就三盘四盘地端上来。我听三个哥哥说,父亲也是他们小时候的偶像。在他们面前,我那个爹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滔滔不绝,口若悬河。院子里的小孩,只要听说父亲来了,都要搬个马扎去围拢了听故事。他去火车站等票,竟也有本事让旅客们聚到自己身旁。据说他吹牛的样子很能团结一批群众。

我曾经问过父亲,您那时候怎么那么能说啊?都说些什么啊?父亲却不理我。

记得父亲每次从成都回来,都有舅舅和舅妈给他带的茶。茶叶的包装虽然简陋,却是巴山蜀水浸润出来的亲情。这个地方,尽管离籍贯上的家乡那么遥远,却实实在在地给予了一个孤苦的人以归宿。

4

我那开了一辈子车的闰舅舅,去世后葬在青城山。

前些日子,婷婷来北京办签证。她是大杨哥哥的孩子,我的侄女,今年24岁了。她考取了荷兰国立农学院的研究生,月底就要去念书了。她来看了我爸妈。父母在家族里的辈分大,所以婷婷要喊他们姑爷爷,姑奶奶。她带来了数码相机,那上面有舅妈卧床的照片。父亲一看,眼圈就红了。他起身离开,我知道父亲是去擦泪了。

我们离开四川以后,每逢哥哥们打电话,都说找姑父,母亲这个姑姑落不着几句话。1998年,离开四川12年后,我第一次回到成都,舅妈那时还没有偏瘫,但是脑血栓已经发作过几次,她完全不认识我了。那个数码相机里,有现在已经说不出话来的舅妈,也有另一个侄女怡怡的孩子,她叫妹妹,一岁半,睁着黑亮的眼睛,对周遭的一切充满企盼。

孩子生出来,老人就得老了,一代一代,生老病死。我跟父亲什么都不能说,搂着他,算是安慰。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和父母一起长大。他们青壮年时的事情,我都历历在目。那时,或许我只是个锯嘴的葫芦吧,有许许多多的话都说不出来。但说不出来不等于我不知道,不了解。所以,父亲无法掩饰的伤感,我深深懂得。是的,父亲,我们年轻的时光都在树叶缝隙间的闪闪亮片中缓缓凋落了。那些年轻而不知疲倦的好日子,那些初为人父、生活长卷刚刚展开的好日子,那些座上宾客高声谈笑的好日子,都已成了昨日。

山长水远,生命不可替代,唯愿舅妈在病中少些痛苦吧。 我也还记得父亲的同事们都喝茶。在加入奉献的大军之前,喝茶成了每个人耳熟能详的一把保护伞。我见过父亲的许多同事,他们把烧杯当做茶杯。有一段时间,还流行过红茶菌,很好喝,酸酸甜甜的,据说对身体也有好处。

。。

父亲的茶(4)

而茶叶,到底能不能减轻射线的危害?到如今,也没有谁出来考证一下。

翻开照相簿,我能看到,父亲40多岁的时候已经衰老了,那样貌比后来离开四川时还要憔悴,14年的少年时光在基地度过。我更知道,在父亲那辈人中,英年早逝的还是不少。我同学的父亲有去世在手术台上的,也有把孩子们都接到身边、安置成干部后撒手西去的。他们离去的时候,也就刚刚50岁。有一位叔叔,名字里还有“太平”,却在遭遇了一次事故后,丧失了劳动能力。他出事的时候才40多岁,后来手都抬不起来。

茶叶,并不能解除和减轻他们承受的一切。

我亲眼目睹,在那个大山沟里,很多人付出了青春,甚至生命,他们就是那沉默的大多数。2004年我曾经悄悄回去看。我看见父亲的同事,两鬓苍苍地在那荒地上行走,我当众落泪。我的多愁善感令同行的长者窘迫。我只能对长者说抱歉,眼泪是因为太多的沉淀,和不为人知的来路。尽管我当年只是年幼的见证者,但我有记忆,一直心存纪念,永志不忘。

5

父亲现在不只喝绿茶了。

因为我的嗜好,各种茶叶都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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