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 (第1/4页)

花梨床来自两广,描金柜出自苏杭。桃红柳绿,衣架上满堆衣裳。花缎春绸,炕床顶高增褥被。梳头匣细描着西湖景致,匀面镜生铸就东海螭纹。更有瓶桂花油清香扑鼻,还有区红绫马骚气逐鼻。正是:姐儿出尽千般丑,杀了许多洒金人。

二人从来未见这等摆设妆饰,喜的心花喜开,就如那刘晨、阮肇误入天台的一般,又像那猪八戒到了那西方极乐世界一般,当下抬头不知高低,低头忘了故乡。丫环来脱靴,先赏了五两银子,丫环叩赏,欢天喜地而去。他二人比那当日入洞房分外受了心机。这两个姐儿见那二人出手大样,枕上百般奉承,若不是生死簿上不该死,险些儿连命都丢了。讨吃鬼与要碗鬼各入卧房不提。且说这丢谎鬼与诓骗鬼、低达鬼说道:“二位大爷已入卧房去,你我必须个散心解梦得才好。”低达鬼道:“有了做的了。我见那些骨头还未啃尽,我再溜溜搓搓,一者不可惜东西,二来又解心焦。”低达鬼遂啃骨头去了。他们说独不见倒塌鬼那里去了。于是寻在后园里,鱼池边有个滋泥坑子,他因天气炎热,又吃上了酒,浑身发烧,倒塌鬼遂躺在滋泥里边不起身了。丢谎鬼与诓骗鬼道:“他们都有些做的,你我如何睡的着?不如唤柳妈妈来,问他那里有赌场,咱们去顽钱如何?”遂唤出柳金娘来就问。柳金娘道:“此处河湾里有一诱人街圈套巷湾人锅家常开赌场,大爷们要顽钱那里去。”丢谎鬼道:“好个绕蹊名字,如何叫做湾人锅?”柳金娘道:“说起这个名字,有个缘故。此人姓任,自幼不务正道,每日赌钱,将家产弄尽。后来学一个抽头放梢的破落户,他家止有三间房,乃是个一堂两屋。一壁厢是儿媳的房子,一壁厢就开赌场。他儿子又长不在家。”诓骗鬼道:“在外做甚?”柳金娘道:“卖镟货哩。”诓骗鬼道:“他就会镟么?”柳金娘道:“他打着个会镟的伙计,他不过跟着人家瞎镟哩。那一夜要至半夜,众人散了,止有个叫做甚么输杀鬼不曾走了。湾人锅出外边解手去了,回来时输杀鬼与他媳妇睡哩,遂打闹起来,惊动邻右,问其根由,众人说道:‘半夜三更,留下个光棍在家,是自己错了。哑子吃黄柏,苦在肚里罢。’说的湾人锅又羞又气,投井而死。众人凑急打捞起来,浑身衣服都湿成了一个水蛋了。幸喜没死了,止跌折脖子骨,后来长成个锅子。因他住在河湾,又是个锅子,故叫湾人锅。至此以后,就扯破脸,又添上这么一桩买卖。”二人听见,甚是欢喜,欣然而去。过了诱人街圈套巷,果然三间屋,拍推开两扇柴门,二人进去。湾人锅一见,甚是欢喜。二人坐下,言道:“俺们要顽钱,可有顽家么?”话犹未了,从外进一人,但见:

风葫芦帽歪顶头上,双尖靴踏倒后跟。风葫芦帽脑油二分厚,双尖鞋儿尘垢有半斤。手瓶条子拖着地,褐衫不扣常开怀。行走时左扭右捏,尽他挑调;说话处牙尖舌快,自觉奇能。耍钱时真个公道,输多少总不红面。只见脸又大又招风,真正是卖地祖宗。

诓骗鬼问道:“此位是谁?”湾人锅道:“他在俺隔壁居住,性情好赌,甚是公道,将万贯家产弄了大半,人反送他一个大号叫做输杀鬼。”丢谎鬼道:“这是十八个铜钱摆两行。”输杀鬼道:“此话怎讲?”丢谎鬼道:“久闻,久闻。”诓骗鬼道:“止三个人还耍不起,再有一家才好。”湾人锅去不多时,又唤将一个来。此人好生的历害。怎见的:

颊似猴腮,鼻如鹰嘴。一副脸通无血色,十个指却像铜钩。宁可我负人,莫交人负我。奇才得自曹操,既己食其肉,还要吸其髓;妙术受于狐精,一点良心,离阴司早已丢下。千般计较,出娘胎敢不捎来?要知此物名和姓,四海皆称抠掐鬼。

这是湾人锅勾来一人,名呼抠掐鬼。此人善能抠么坐六四。坐下就耍起来。输杀鬼一夜输了百八十串。至此以后,诓骗鬼和丢谎鬼白日陪着讨吃鬼、耍碗鬼嫖,夜晚间来此赌钱。不觉数夜,输杀鬼将房屋、土地、老婆、一双儿女俱卖的输了。一夜四个又到此处,输杀鬼道:“咱们今日是要赊账了。”诓骗鬼道:“咱们俱客对客耍钱,输赢现耍,俺们不要赊账。”输杀鬼道:“我家房地俱卖尽了,还有一菜园子,里边我着都是没扎果。我若输了,明日将园子卖上清债。”于是四家又要起来。输杀鬼性情各别,赢了时就不起身了,人家不耍了,他扯住又耍,等输下些才罢手,于是输下许多赊账。丢谎鬼与诓骗鬼悄悄说道:“你看输杀鬼那个光景,那里有钱与咱,待弟丢上个谎,将抠掐鬼的衣服骗上,咱走罢。”于是丢谎鬼与抠掐鬼道:“我见老兄的衣服时行,弟有朋友访去,借来穿穿如何?”抠掐鬼道:“咱相与半月,借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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