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部分 (第2/4页)

雄心大志。店刚倒闭的时候,还常常想到要东山再起,想再拚搏一下。很快就知道再也不会有这一天,当老板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了。这个时代不再属于我老四,我已经被淘汰了。我开始在冯瑞的手底下打工,他是大老板,我只是他手底下的一名伙计。

冯瑞现在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大老板,他开的那家海鲜城在本市大名鼎鼎,请了一批说广东话的厨师,经营潮州菜,专门接待这个城市中的各路名流。用现在时髦的话来说,那是一个航空母舰级的海鲜城。由于菜系的不同,我在那里干活,冯瑞嘴上说是大材小用,实际的情况却是,他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收留了我,是给我老四一个吃饭的机会。在过去,让我低着头去求他,老四是死活也不会肯的,我觉得自己各方面都比他强,比他能打架,比他聪明,比他漂亮,甚至连一手字也比他写得好。说老实话,和他在一起,我总是隐隐地有些不服气,总觉得他混得好,是因为有家庭背景,是因为他出身高干。

阿妍知道我这是嫉妒,她知道我的嫉妒,与冯瑞当年曾追求过她有关。她知道我一直存在着这个疙瘩。男人的成功是最好的春药,成功的男人自然而然地就有了魅力。阿妍提到冯瑞眼睛就发亮,动不动就用冯瑞怎么说来旁敲侧击地教训我,动不动就用冯瑞的观点证明我是如何不对。她是个不太会掩饰自己情感的女人,明知道有些话对我来说很不中听,明知道我会吃醋,可就是忍不住还要一遍遍念叨。我最受不了的,是她还喜欢对冯瑞抱怨,一抱怨起来就没完没了。阿妍现在总是在为未来的生计担心,因为在这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有固定收入,只有她一个人有一份退休工资。我们这一代人,受传统思想的束缚,说到底还是只相信什么铁饭碗,我是因为坐牢丢了工作,小鱼和余宇强从来就没有过正式固定的工作,阿妍想到这些就觉得心里不踏实。

这一转眼,五十岁也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即将进入新世纪的时候,阿妍突然得了一场大病。病说来就来了,而且十分严重。她老觉得左边的Ru房不舒服,去医院检查,发现有个肿块,最后的诊断竟是Ru房癌。这结果让大家都感到震惊,阿妍是从来不生病的,平时很少感冒,人活到五十多岁岁,除了那次生孩子住过院,几乎不和医院打交道。虽然发现即时,医生也认为手术情况良好,但是我还是感到很恐惧,感到坐立不安,毕竟这是癌症,毕竟这是一种最凶险的疾病。阿妍也没想到情况会是这样,她开始为今后的日子烦起神来,开始没完没了地操心,开始无数遍念叨:

“以后怎么办呢?万一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小鹏怎么办?小鹏日后怎么办,我是最放心不下这个孙子,依着我的想法,我这个孙子一定要让他好好读书,一定要让他日后找一份好工作,不能像你们这样。”

无论是对冯瑞,还是对我们,阿妍都要反复地说起她对小鹏未来的打算。现在她想得最多的就是这个宝贝孙子,而且永远都是在瞎操心。她老是在想如何为小鹏买保险,如何为他请家教,如何让他读一个好的重点中学。在阿妍心目中,这个家最重要的事情,已经不是她的健康,已经不是我们夫妇的未来,而是小鹏遥远不可测的前程。对于一个做过癌症切除手术的人来说,这种过分担心分散了她的注意力,有效地转移了目标,根据医生的观点,胡思乱想未必就是一件什么坏事。人必须想一些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来缓解生活的压力。人活着都会胡思乱想,一旦得了病,就更会胡思乱想。

阿妍就是愿意成天操心这些,谁也说服不了,谁也不用管她,什么叫病态,这就是地地道道的病态。她不仅是跟我们念叨,而且和冯瑞说个没完。现在,有什么困难,她必定首先会想到冯瑞,冯瑞是她的救星,是她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冯瑞成了她心目中最有能耐的人。连我都想不明白阿妍为什么会这样,冯瑞便感到更不理解。有一段时候,他很关心阿妍的病情。冯瑞对我们家的真实情况并不是很了解,只是觉得彼此之间的人际关系有些滑稽。他不明白阿妍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小鹏,为什么会成天把这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子挂在嘴上。

那时候,我被安排在一个差不多是厨师小组长的位置上,因为我不会烧粤菜,而且不懂广东话,海鲜城那帮从广东招来的小伙计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冯瑞为了让这些人尊重我,时不时会故意给我一个露脸的机会,他要让别人知道我老四的手艺其实很不简单,不管怎么说,我老四也曾是个大名鼎鼎的厨师。偶尔高兴了,冯瑞会直接到后面的厨房里来,点名要吃我做的菜。我呢,也就赶快抓住这机会,拚命露一手来证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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