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部分 (第2/4页)

余的香水味,发潮的灰尘味,以及随风扬起的一丝陈旧的骚味。

随后,接二连三的迹象相继出现。长柄簸箕底下一只有口红印渍的烟蒂,那件用伦敦“Fintex”⑴公司羊毛薄花呢裁制的套装背心口袋里有块黏作一团的粉扑。她在西装口袋里找到一个小记事本,封面皮套下夹着一张照片,烟雾从那女人的眼角边飘散。照片背后有一组五位数字。她忽然感到对这个洋场小开一无所知。她告诉自己,让她气恼的不是另有一个女人,而是她如此快就信任他。

她被一种突如其来的孤独占据,无法遵守对自己的命令,尽管她是直到夜里,直到睡在枕头上才哭出来的。深夜,她倒在那张床上,疲倦已完全战胜那副床枕在她心里造成的不洁感。

可第二天早上她醒过来,看见穿过窗帘的阳光照在小薛的脸颊上,呼吸到骤然变得清新深邃的空气,内心又涌起一股斗志来(后来才确定那天正是今年的出梅日)。她想,这其实是件好事,会让事情变得更单纯。会让责任如山岩一般从阴暗背景中突然呈现,压到她眼前,再也不会被愁云惨雾遮蔽。

她想她完全能够战胜那条衬裤的女主人。她没有当即去质问他(直到两天以后)。她现在把他看成一个敌人,一个需要她去征服控制的对象。她想,也许突然与他拉开距离是个好办法。挑逗他,迫使他自己前来追逐她。可惜的是她没法离开这里,她没别的地方可去。在某种程度上,她想要的效果的确已实现,她的那种突然变得冷冰冰的态度,多少让他有些疑惑不解。

他常常外出,她不去过问,望着他的背影冷笑。可两天后的早上,他忽然在厨房里问她:“你不是说——你们领导想要见我?”她觉得他眼神闪烁,不敢望她,她想那是内疚。这些天来,她故意对他冷淡,他总是欲言又止,躲躲闪闪。也许他察觉到一些变化,也许他有些惭愧,也许潜意识中,他想帮她做点事,献献殷勤。

“不急。没到时间。组织上会通知我们的。”

他在磨制咖啡豆,而她在煮麦片,厨房里充满食物的香味。温暖,好似一对各自忙碌的情人。

“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她回头看看他,他的后半截衬衫下摆露在裤腰外面。

“一我是说你那个领导。顾先生。”

“看见他你就知道啦。”她看出他是想找话搭讪。她觉得这些天来的做法很有效。

“可他怎样跟我们联系呢?电话?他又不知道这里的号码。你没把房东的电话号码给他吧?再说,那里打电话也不方便。”他兀自在唠叨,咖啡豆在磨臼里嘎吱作响。

“我给他打电话。”

“可也没见你打电话啊,昨天打过么?”

她突然厌烦起来。她突然愤怒起来。她觉得他就像一大早就开始唠唠叨叨的男人,扰乱清晨的安宁,扰乱别人的心神。

“你怎么知道我没打过?”她把勺子扔进麦片锅里,一声声尖叫,一声比一声更响:“你不是不在家么?你不是整天出门?为什么你现在急着想见他?你是不是——”她突然刹车,咽下嘴边上那半句话。

他突然惊慌起来,她依稀察觉到,他的肩膀在往下沉。她望着他,直到他缓缓转过头来。她想他的眼神里分明有种绝望。他的样子分明像是做坏事被当场抓住的笨蛋。她想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气势上她完全占据上风。她反倒沉静下来,声音陡然下降八度,她斜着眼睨视他,一字一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她觉得他已话到嘴边,她已把他逼到不得不向她有所交代,不得不替自己解释的地步,但她可不想让他编瞎话,她要拦腰斩断他说谎的念头,她说:“为什么几天来你都要外出?为什么你把我扔在家里自己跑出去一整天?你是不是另外有个女人?”

她看到他手臂往下一垂,她听到他长吁一口气。就像一头刚刚耸起肩,摆出一副决斗架势,却又突然松劲的狡猾的大花猫。她想他已明白自己无从躲闪,她等着他开口说话,她等着他真正的、不带一句假话的解释。

这头大花猫显然还想做最后挣扎。她望着他转头冲出厨房,冲进卧室,大概是想最后确认败露的罪证。她并不着急,胜券在握,她步伐坚定地走向卧室。她看到他撅着屁股钻在床底下,心里想:你真傻,你实在是个大傻瓜。你就这样往床底下一扔,然后自己就把它给忘掉啦?

她从衣橱和墙壁的夹缝里掏出一包东西,那是一张旧的《大公报》,她当时正在读这报纸。里头有一条江西红军打胜仗的消息。红军战士只是把那个大官的脑袋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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