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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万之士子,满天下之商人,皆于其中十有九属于此派者。

二曰为我派。

此派者,俗语所谓遇雷打尚按住荷包者也。

事之当办,彼非不知;国之将亡,彼非不知。虽然,办此事而无益于我,则我惟旁观而已;亡此国而无损于我,则我惟旁观而已。若冯道当五季鼎沸之际,朝梁夕晋,犹以五朝元老自夸;张之洞自言瓜分之后,尚不失为小朝廷大臣,皆此类也。彼等在世界中,似是常立于主位而非立于客位者。虽然,不过以公众之事业,而计其一己之利害;若夫公众之利害,则彼始终旁观者也。吾昔见日本报纸中有一段,最能摹写此辈情形者,其言曰:吾尝游辽东半岛,见其沿道人民,察其情态,彼等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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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梁启超文集

家存亡危机,如不自知者;彼等之待日本军队,不见为敌人,而见为商店之主顾客;彼等心目中,不知有辽东半岛割归日本与否之问题,惟知有日本银色与纹银兑换补水几何之问题。

此实写出魑魁罔两之情状,如禹鼎铸奸矣。

推为我之蔽,割数千里之地,赔数百兆之款,以易其衙门咫尺之地,而曾无所顾惜,何也?

吾今者既已六七十矣,但求目前数年无事,至一瞑之后,虽天翻地覆非所问也。明知官场积习之当改而必不肯改,吾衣领饭碗之所在也。明知学校科举之当变而不肯变,吾子孙出身之所由也。此派者,以老聃为先圣,以杨朱为先师,一国中无论为官、为绅、为士、为商,其据要津、握重权者皆此辈也,故此派有左右世界之力量。一国聪明才智之士,皆走集于其旗下,而方在萌芽卵孵之少年子弟,转率仿效之,如麻疯、肺病者传其种于子孙,故遗毒遍于天下,此为旁观派中之最有魔力者。

三曰呜呼派。何谓呜呼派?彼辈以咨嗟太息、痛哭流涕为独一无二之事业者也。其面常有忧国之容,其口不少哀时之语,告以事之当办,彼则曰诚当办也,奈无从办起何;告以国之已危,彼则曰诚极危也,奈已无可救何;再穷诘之,彼则曰国运而已,天心而已。

“无可奈何”四字是其口诀,“束手待毙”一语是其真传。如见火之起,不务扑灭,而太息于火势之炽炎;如见人之溺,不思拯援,而痛恨于波涛之澎派。

此派者,彼固自谓非旁观者也,然他人之旁观也以目,彼辈之旁观也以口。彼辈非不关心国事,然以国事为诗料;非不好言时务,然以时务为谈资者也。吾人读波兰灭亡之记,埃及惨状之史,何尝不为之感叹,然无益于波兰、埃及者,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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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旁观者文38

吾固旁观也。吾人见菲律宾与美血战,何尝不为之起敬,然无助于菲律宾者,以吾固旁观也。所谓呜呼派者,何以异是!

此派似无补于世界,亦无害于世界者,虽然,灰国民之志气,阻将来之进步,其罪实不薄也。此派者,一国中号称名士者皆归之。

四曰笑骂派。此派者,谓之旁观,宁谓之后观。以其常立于人之背后,而以冷言热语批评人者也。彼辈不惟自为旁观者,又欲逼人使不得不为旁观者;既骂守旧,亦骂维新;既骂小人,亦骂君子;对老辈则骂其暮气已深,对青年则骂其躁进喜事;事之成也,则曰竖子成名;事之败也,则曰吾早料及。彼辈常自立于无可指摘之地,何也?不办事故无可指摘,旁观故无可指摘。己不办事,而立于办事者之后,引绳批根以嘲讽掊击,此最巧黠之术,而使勇者所以短气,怯者所以灰心也。岂直使人灰心短气而已,而将成之事,彼辈必以笑骂沮之;已成之事,彼辈能以笑骂败之。故彼辈者,世界之阴人也。夫排斥人未尝不可,己有主义欲伸之,而排斥他人之主义,此西国政党所不讳也。然彼笑骂派果有何主义乎?譬之孤舟遇风于大洋,彼辈骂风、骂波、骂大洋、骂孤舟,乃至遍骂同舟之人,若问此船当以何术可达彼岸乎,彼等瞠然无对也。何也?

彼辈借旁观以行笑骂,失旁观之地位,则无笑骂也。

五曰暴弃派。呜呼派者,以天下为无可为之事;暴弃派者,以我为无可为之人也。笑骂派者,常责人而不责己;暴弃派者,常望人而不望己也。彼辈之意,以为一国四百兆人,其三百九十九兆九亿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中,才智不知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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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英杰不知几许,我之一人岂足轻重。推此派之极弊,必至四百兆人,人人皆除出自己,而以国事望诸其余之三百九十九兆九亿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统计而互消之,则是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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