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 (第1/4页)

她没有从实向段凯文交代自己的发家史。她不会向任何人交代。其实没什么不光彩,没什么难以启齿。她在赌场里陪卢晋桐度过那么多时日,她自己对赌场和赌博的熟识到了仇极反亲的地步。在躲避卢晋桐的几年里,偶然遇到的熟人也都是卢晋桐的赌友。其中有那么一个赌友,就是晓鸥来妈阁的桥。那个人认识她很早,早在她跟卢晋桐热恋的时候。那时有钱男人对自己婚姻外热恋的女孩都采取一个时兴做法,把她们送到国外。说起来是要她们进修深造,实际上是让她们和他们的妻儿各归各,同时让举目无亲的寂寞女孩们更依赖他们。没有他们的越洋供给,没有他们三五个月间隔的出现,圣诞老人一样慷慨地应允礼物和钞票,她们是无处找生计的。其实美丽和青春就是她们的生计,她们吃自己的美丽和青春;消费自己的美丽和青春;让她们守着美丽和青春再去像正常学生一样求学,像正常人类一样挣生计,那是浪费,那是不公。梅晓鸥就在卢晋桐把她送到美国的第二年认识了那个人。他姓尚,也许姓商,现在她已经没法确定了。他和卢晋桐同坐一张赌台时见到了小鸟依人的梅晓鸥。卢晋桐回国之后,他给晓鸥打过几次电话,最后一次要请她去拉斯维加斯玩。他说他也请了卢晋桐,一切费用都由他买单。对,那是个上海人,细高个,水蛇腰,三十年代天马电影制片公司的影片里走出来的小开。晓鸥和他一块去了拉斯维加斯。卢晋桐呢,今天不到明天一定到,姓尚的承诺晓鸥。她被带到一个顶层套房,叫总统套房,他告诉她时那么漫不经心。套房本身是个楼,楼下客厅、餐厅、起居室,花木形成自己的小热带丛林,中间一汪瓦蓝池水。她缺见识地傻笑起来:套房里有游泳池!上了楼梯,左、右、中各一间阔绰的卧室。中间那个卧室踞泳池之上,姓尚的把晓鸥安排在那里。晓鸥声都不敢吭,被王者的卧室压迫得更卑微了。

“爱游泳吗?”上海男人问晓鸥。

“爱。就是没带游泳衣。事先不知道住这样的房啊!”

“那就不要穿游泳衣。”上海男人漫不经心地说,“水很干净的,没人游,也没人看。”

晓鸥觉得不对了,他请她裸泳。他请她到这里来,开这样一套天堂般的房间总不会什么都不图。晓鸥的年纪可以做上海男人的女儿。因此她倚小卖小,做了个孩子被惊着了的鬼脸。

“哟,那不是游泳,那是洗澡!这么漂亮的游泳池不是变成大澡缸了?”

晓鸥现在想,她的孩子气表演得非常逼真。可能就是嘎头嘎脑的孩子气进一步把上海男人的胃口吊起来了。第一夜他没有动她,一早起来,晓鸥在门口发现了一个淡蓝色的Tiffani礼盒,白缎带,卡片上写着她的名字。叫了两声哈罗,没有人答应,她便拆开缎带。里面是一条不太起眼的项链,蒂芙尼的招牌样式。但这只是个引子,正文在盒子下面。晓鸥的手触上去,好厚的一摞:十万元现钞。上海男人在留言中带有歉意:昨天夜里趁她睡着他出去赌钱了,她是他的运星、他的缪斯,让他赢了一大笔,他只拿出小小一部分送她,请她千万笑纳,并在下面的见面中不准提起。因为他知道她多么憎恨赌博的男人。

晓鸥依照他说的做了。她对自己有了个新发现:她不再像头一天晚上那样把自己的身体当宝库看守。他跟她在中午一块看了画展,吃了午餐。两人都不提Tiffani礼盒中的礼物,提了就有些彼此揭短的意思:一个是用不是好来路的钱往不是好去处的方面花销;一个是知道什么来路的钱也知道想用来买什么,可还是收受了。两人东拉西扯,话题不断地跳跃。尚先生原来是懂些画的,午餐间给她上了堂近代西方绘画史的课。她于是把他往好处看,从他身上搜优点,他写字漂亮,谈吐也漂亮,晓鸥自己文化白丁一个,但对于男人不经意露出的文化还是看高的。再说尚是个大财团的董事长,也知赌钱的可耻?等晓鸥警醒过来,她发现自己已经合计起很远的事来。

卢晋桐像是有某种预感似的及时出现。姓尚的玩了个时间差,告诉卢晋桐到达拉斯维加斯的时间比他带梅晓鸥来的时间晚三天。三天够他得到一个半推半就的梅晓鸥,他是这样算的。至少够他看晓鸥裸游。走出裸泳这一步,他跟梅晓鸥就为未来埋下了伏笔。没想到卢晋桐订了早一天的飞机票。

上海男人隔着卢晋桐向晓鸥投来受伤的一眼。晓鸥被卢晋桐拥抱在怀里,从他肩头露出两只眼,看到尚心碎地微笑,他把他自己当成卢晋桐的秘密情人的秘密情人。然后他爽气起来,用大巴掌拍着卢晋桐的后背,把他往电梯间引领,嗓门也是宽宏大量的:“带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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