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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骨悚然。

我早有猜測,但事實擺在眼前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震顫。一種早就落入了圈套而不自知,還渾渾噩噩地以為所有人都是好心人的懊悔和恐慌攫住了我。

倒酒的人上前,滿滿一大碗酒,還有不少酒液傾灑了出來。阿頌早就被鬆開了手腕,一圈深深的勒痕印在他腕子上。他接過酒碗,遲疑了一秒鐘。

他擰頭看了看蘆頎,嘴唇翕張,似乎是想說什麼。但對上蘆頎蒼老悲愴的眼神,他又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阿頌收回視線,垂頭頂著酒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仰頭把酒水一飲而盡。

至此,這場審判迎來了尾聲。

沒有哭鬧與求饒,沒有卑微的祈求,甚至全程阿頌一個字都沒有說。

他倒也是個好漢。我竟有些佩服他了。

審判到此結束,寨民們紛紛四散而去。他們經過我時,沒有一個人與我說話,但視線卻會隱隱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冷淡漠然,與看一隻將死的蟲無異。

因為,我也喝了酒嗎?

我是個一向能夠藏得住心底事的,我母親沒有改嫁之前,總嫌棄我是個悶嘴葫蘆。我習慣於把自己的疑惑、困擾和麻煩給藏起來,自己去尋找答案。

可剛回到吊腳樓里,沈見青就說:「你的臉色一直都好難看,嚇到了?」

說話的事情,他的手還扶在我腰間,看起來漫不經心,卻只有我知道他有多用力。

我知道現在不是和他對著幹的時候,便老老實實地搖頭:「沒什麼。」

「你想問我刑罰具體是什麼吧?」說著,他推開了他臥室的門,把我扶到了他的床上坐下。

床一向是個敏感的家具。

我說:「那你願意告訴我嗎?」

「當然,我說過了,只要是你想,我都願意去做。」沈見青神色認真,解釋道,「酒里摻雜了蠱蟲,那是一種自誕生就養在酒里的蠱,所以身體幾乎透明,與酒液無異,喝酒的人不仔細看,根本瞧不出裡面有蠱蟲。」

那晚正是天黑,雖有篝火,但我們的位置卻背光,影子剛好投在酒杯里,看不清裡面的具體情況。

「酒的環境與人體的環境大有差異。在酒液中處於僵持狀態的蠱蟲一旦進入人體,就會被喚醒活力,鑽進血管里,然後順著血管來到大腦。」

沈見青的聲音越說越低,他故意嚇唬我似的,最後簡直是壓著嗓子:「中蠱的人被啃噬大腦,最後變成蠱蟲寄居的軀殼。」

我愣愣地看向他。生苗不會放任何一個來到這裡的人離開,這就是他們能夠隱居幾百年的秘訣。那些誤入這裡的人,原本還一心以為自己進了桃花源,殊不知,他只要離開,就會成為蠱蟲的傀儡。

這麼簡單的事情,我終於想明白了。

沈見青臥室的採光極好,雖然現在是黃昏,但房間裡卻絲毫不暗,把他俊美無儔的臉照得纖毫畢現。

「他們都中蠱了嗎?就是砍火星儀式上的酒?所有人都喝了!」

「我們自然有驅蠱不入斛的法子,」沈見青撇清關係,「而且是寨子裡人要下蠱。」

基本上是默認了。沈見青扮起無辜來,倒是得心應手,好像他對這些事情真的無能為力一樣。

哪怕他提醒我們呢?

「那我也喝了酒。」我木然道,「所以我什麼時候會變成一個傀儡?到時候你也會很開心吧,終於得到了一個不會違逆你的稱心玩具。」

「才不。」沈見青上前來,攬著我的後背擁住我,把他的下巴放在我的肩窩,「你身上我早留了東西,沒有哪只不長眼的蟲子敢近你的身。」

第36章 平靜無瀾

他在我身上留了東西,沒有什麼蟲敢於近身?

什麼東西能夠這麼厲害?

我細細一想,腦海里驀然浮現出在山洞裡時,那隻青綠色的蛇。我當時正虛弱,要對抗它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它分明是想要發動攻擊的,但是在……在我不小心扔出香包的時候!

在我不小心扔出香包的時候,它遲疑著退縮了,像是在忌憚著什麼——當然肯定不是忌憚我,我當時那病殃殃的樣子。

「是香包!」我下意識捂住胸口,香包就被沈見青用銀鏈子栓起來掛在那裡。自……自那天之後,就一直沒有被拿下來。

我最開始覺得不舒服,想要取下來,結果轉頭就對上了沈見青陰冷的目光,瞬時就不敢動了。現在竟漸漸習慣了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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