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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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浑浊的水线倒不是个平常的东西,《西域异物录》(注:不知道是否确实有此书,只是在《史遗》一书中对此书和其中一些内容有提及,据说是以唐朝时西域小国递上的贡物呈册汇编而成。)有记:雁落漠西沿极巨之山,名黑烛山,不可攀,山底有洞不知其深,入内八百步有泉,色黄极易燃。“《异开物》也有记载:“西方有泉,藏僧带入中原,易燃难扑,为燃物之最。”

这黑烛山脚底下所产黄色泉水其实就是一种纯度极高的火油,类似现在的汽油,而且燃烧能力和速度都不亚于汽油。这是陆先生跟一个贩卖波斯银器的沙海客用一对玉石虎换来的,那沙海客非常慷慨,将能把油料压射成线的小皮囊也一并给了他。这皮囊其实是海外巧匠制作的“双层压射皮盒”(注:双层硬牛皮制成,一层为储液盒,一层为压盒储液盒前端有喷嘴,压盒后面一推,储液盒中液体便从喷嘴射出,其原理类似于医院里的针筒,只是反复推送时前端液体喷射不会间断。)。

那老女人看到陆先生突然活了,并没感到一点意外。她还是了解陆先生的,这个老东西没那么容易死。让她意外的是一朵火绒爆炸作一个火团,一注水线烧成一根火柱直奔自己而来,但老女人的反应出奇地快,火团还没有完全爆开的时候,她就已经闪开身形重新退到轿厅里面了。

火团也没有停止,一直追到轿厅的门口,顺着门叶、门框、木壁、厅柱蔓延开来。

陆先生笑了起来,声音不大还有些怪腔怪调,“嘎嘎呦呦,嘎嘎呦呦”。身上各处的伤口带来的阵阵剧痛让他不能放声大笑。

火团没烧到那老女人,可是却让她在轿厅里气急败坏、咬牙切齿:“这个老杀才,真是个百足之虫,差点毁了我的脸。”但是马上又变回甜腻柔缓,媚声说道:“给我撕碎了他……”

戴面具的女人本意是发令让手下锥合罩齐动,将陆先生那把没肉的老骨头撕碎,可还没等话说完,她就被眼前的一幕情形震撼了。

陆先生没有熄灭手中的火柱,而是将那火柱竖了起来,就好似一个火焰喷泉。火柱直冲门厅檐额,化作火雨四溅开来,就如同过年燃放的焰火一般绚烂。

火光之中,陆先生披头散发,满脸血线,面目狰狞,眼射凶光。散落而下的火雨点燃了他的棉衣,背上无数的焦洞一起冒着青烟。有火星散落在他的脖子、耳朵、面颊上,瞬间胀起了一串串紫黑色的燎泡。

虽然只是在门厅檐下,那些檐椽、边梁、描花木挂表面的三层生漆和两道桐油很容易就被引燃,而火一旦入到门厅里面,很快就会顺着木门和木框、木柱木壁的江南砖木结构蔓延开来。门厅烧着了,也就会烧到“五指锥合罩”的吊绳。

刹那间,陆先生横悬着的身体上方是火光熊熊,烟雾滚滚,一时弥漫到整个院道和两进厅房。而此时陆先生却更像火窟里的鬼,像血狱里的魔。他又开始喘息起来,口鼻处的白雾纠结成一团。

他忍住剧痛,暗暗运力下坠,要将那烧着的绳子拉断。这一刻,除了木料燃烧的“毕剥”声,竟然有皮肉的撕裂声。

“啊哦——”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惨叫,陆先生拼尽全力,挣断了吊绳,摔落在地上。皮包着的骨头与青石地面重重相撞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地疹人。

他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直接朝着轿厅的大门爬去,边爬边推着面前的藤条箱。剩下的锥合罩始终没有扣下来,因为轿厅里的老女人号令发到一半便止住了,没有听到完整的号令,没人敢自作主张,否则他们的命运会比坎子中的人还惨。

轿厅的大门已经变成了一个火洞,陆先生想都没有就扑了进去。果然如他所料,里面没有火。这轿厅很是空荡,没放轿子,也没有那女人,就只有轿夫歇息的两张大条板凳左右贴墙放置。

老女人哪里去了?她已经退到了轿厅里侧的天井里。

那女人忽然一言不发了,宽大的袍服拢住了她的整个身体。与先前不同的是,她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一只青铜色的狸子面具。

“啊,狸子哉,侬家果然也参透了那个画哉。”陆先生趴在地上喘着粗气,但说话没有一丝停顿,依旧非常的爽溜儿,一点也听不出来这是个浑身伤痛、站都站不起来的老人,这就是龙虎山学来的换气法。

那女人没有搭理他,反倒又朝天井里退了几步,静静地站在硬山式砖雕门楼下。这让陆先生感到奇怪,此时她不管是发怒还是造作,都应该说些什么呀,怎么突然间转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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