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 (第1/4页)

君前”,我猜想诗人是只有在微醺的状态下才能听一声《何满子》就落泪的。我最爱听的伊犁民歌是《羊羔一样的黑眼睛》,我是“一声黑眼睛,双泪落君前”,现在在香港客居,写到这里,眼睛也湿润了。

和汉族同志一起饮酒没有这么热闹。酒的作用在于诱发语言。把酒谈心,饮酒交心,以酒暖心,以心暖心,这就是最珍贵的了。

还有划拳,借机伸拳撸袖,乱喊乱叫一番,划拳的游戏中含有灌别人酒、看别人醉态洋相的取笑动机,不足为训,但在那个时候也情有可原。否则您看什么呢?除了政治野心家的“秀”,什么“秀”也没有了。可惜我划拳的姿势和我跳交际舞的姿势处于同

一水准,丑杀人也。讲究的划拳要收拢食指,我却常常把食指伸到对手的鼻子尖上。说也怪,我其实是很注重勿以食指指人的交际礼貌的,只是划拳时控制不住食指。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光阴须得酒消磨”、“明朝酒醒知何处”(后二句出自苏轼)……我们的酒神很少淋漓酣畅的亢奋与浪漫,多是“举杯浇愁愁更愁”的烦闷,不得意即徒然地浪费生命的痛苦。我们的酒是常常与某种颓废的情绪联系在一起的。然而颓废也罢,有酒可浇,有诗可写,有情可抒,这仍然是一种文人的趣味,文人的方式,多获得一种趣味的方式,总是使日子好过一些,也使我们的诗词里多一点既压抑又豁达自解的风流。酒的贡献仍然不能说是消极的。

至于电影《红高粱》里的所谓对于“酒神”的赞歌,虽然不失为很好看的故事与画面,却是不可以当真的。制作一种有效果——特别是视觉效果的风俗画,是该片导演常用的一种艺术表现手法,而与中国人的酒文化未必相干。

近年来在国外旅行有过多次喝“洋酒”的机会,也不妨对中外的酒类做一些比较。许多洋酒在色泽与芳香上优于国酒。而国酒的醇厚别有一种深度。在我第一次喝干雪梨(些利、cherry、dry)酒的时候我颇兴奋于它与我们的绍兴花雕接近。后来与内行们讨论过绍兴黄的出口前景(虽然我不做出口贸易),我不能不叹息于绍兴黄的略嫌混浊的外观。既然黄河都可以治理得清爽一些,绍兴黄又有什么难清的呢?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中国的葡萄酒要搞得那么甜。通化葡萄的质量是很上乘的,就是含糖量太高了。他们能不能也生产一种干红(黑)葡萄酒呢?

我对南中国一带就着菜喝“人头马”“xo”的习惯觉得别扭。看来我其实是一个很易保守的人。我总认为洋酒有洋的喝法。饭前、饭间、饭后应该有区分。怎么拿杯子,怎么旋转杯子,也都是“茶道”一般的“酒道”。喝酒而无道,未知其可也。

而我的喝酒,正在向着有道而少酒无酒的方向发展。医生已经明确建议我减少饮酒。我又一贯是最听医生的话、最听少年儿童报纸上刊载的卫生规则一类的话的人。就在我著文谈酒的时候,我丝毫没有感到饮之的愿望。这又是一种什么境界呢?饮亦可,不沾唇亦可。饮亦一醉,不饮亦一醉。醉亦醒,不醉亦醒。醒亦可猴,可孔雀,可虎,可猪,可石头。醉亦可。可饮而不嗜。可嗜而不饮。可空谈饮酒,滔滔三日,绕梁不绝,而不见一滴。也可以从此戒酒,就像我自一九七八年四月再也没有吸过一支烟一样。

一九九三年四月写,时居香港岭南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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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永义:酒史、酒话、酒文化(1)

商人好饮酒,纣王“酒池肉林”是有名的掌故。周代,《尚书》有“酒诰”,告诫人不可酗酒。汉代帝王屡次赐民“大酺”,饮酒作乐、百戏腾欢。

中国酿酒技术甚为发达,所以古来所酿造之酒类品目甚为繁多,我们甚至于可以说,没有悠久昌明文化的国家,必然酿造不出清醇芳香的美酒。但是,“酒文化”的范围何其浩瀚,即“制麦酿造法”,已足供化学家写作专书。笔者虽然以此杯中物倡导“人间愉快”,有所论说,但涉猎所及,实属寒俭。只是一得之愚,往往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拟从“酒之礼俗”、“酒之祸福”、“酒之人物”、“酒之文学”略作观照,希望藉此聊供“吾徒”谈助而已。

中国酒之小史

“酒”这种美好的饮料精品,到底是哪个民族发明或发现的,谁也不敢说。宋人窦革《酒谱》已论述“酒之源”起于仪狄、神农与天地并时三种中国旧说,“皆不足考据”。科学家或以为在六千年前,甚至旧石器时代,人们因浸泡于水中的水果自然发酵成酒而领悟其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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