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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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她!就是她!这个牢固的念头一直萦绕在他的心里,折磨着他,吸吮他的脑髓,撕裂他的肺腑。他并不遗憾,也不感到后悔;他做过的一切,还准备再去做;宁可看到她落在刽子手的手中,也不愿看见她落在队长的怀抱里,不过他痛苦万分,不时揪一把头发,看看是不是变白了。

这中间有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也许正是早上看到的那条可憎的锁链正收紧链结,死死勒住她那十分柔弱和优美的脖子。这个念头使他的每一个毛孔都冒出汗来。

又有一会儿,他一边像魔鬼一样嘲笑自己,一边回想头一次所看见的爱斯梅拉达,活泼天真、喜笑颜开、无忧无虑、穿着盛装、舞姿翩翩、轻盈、和谐,同时又想像最后一次所看到的爱斯梅拉达,身穿内衣,脖子上套着绳索,赤着脚,缓缓地走上绞刑架的梯子;他这样想着前后两种景象,不禁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

这阵悲痛欲绝的飓风把他心灵里的一切扰乱了,打碎了,扯断了,压弯了,连根拔除了。他望了望周围自然界的景象,脚边有几只母鸡在灌木丛中啄食,色彩斑斓的金龟子在阳光下飞奔,头顶上空有几片灰白的云朵在蓝天上飘浮着。水天相接处是维克多修道院的钟楼,它那石板方塔在山坡上矗立着。而戈波山岗的磨坊主则打着唿哨,望着磨坊转动着的风翼。这整个生机勃勃、井井有条、安静宁和的生活,在他四周以千姿百态呈现出来,叫他看了非常难受,他随即又奔跑起来。

他就这样在田野里奔跑着,一直跑到黄昏时分。这种逃避自然、逃避生活、逃避自己、逃避人类、逃避上帝、逃避一切的奔跑,持续了整整一天。有几次他扑倒在地,脸孔朝下,用五指拔起麦苗。有几次他在荒村的一条小街上停下来,思想痛苦得难以忍受,竟用双手紧抱着脑袋,想把它从肩膀上拔出来,在地上摔个稀巴烂。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他重新自我反省,发现自己差不多疯了。打从丧失了对拯救埃及姑娘的希冀和愿望,一场风暴就在他的心里刮个不止。这一风暴并没有在他心中留下任何健全的想法,任何站得住的思想。他的理智在这风暴中几乎完全被摧毁,已经死去了,心里只剩下两个清晰的形象:爱斯梅拉达和绞刑架。其余全是一片漆黑。这两个紧密相联的形象合在一起,呈现了一种可怕的群像,而且他越是紧盯着他的注意力和思想中残存的形象,就越是看它们以变幻莫测的进度在发展变化,一个变得丰姿标致,妩媚、迷人、光辉灿烂,而另一个变得丑恶可憎;最后,他甚至觉得爱斯梅拉达好依是一颗星星;绞刑架好像是一只枯瘦的巨臂。

在他遭受着极大痛苦期间,他竟然没有想到去寻短见,这真是一件咄咄怪事。不幸的人往往如此。他珍惜生命。也许他真的看见身后就是地狱。

这时天色越来越暗了,他内心尚存的性灵模模糊糊想要回去。他自以为已经远远离开了巴黎,可是辨认一下方向之后,才发现自己不过是沿着大学城的城墙绕了一圈。圣絮尔皮斯教堂的尖塔和圣日耳曼—德—普瑞修道院的三个高高的尖顶,在他的右边高耸天际。他朝这个方向奔去。听见修道院的武装人员在圣日耳曼雉堞壕沟周围呼喝口令,他就绕过去,走上修道院的磨坊与镇上麻疯病院之间的一条小路,过一会儿就到了教士草场的边上。这个草场是以神学堂学子们日夜吵闹不断而闻名的,它是圣日耳曼修道院僧侣们的七头蛇,“它对圣日耳曼—德—普瑞的僧侣们来说是一头七头蛇,因为神甫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挑起教会纷争。”副主教担心在那里碰见什么人,他害怕见任何人的脸。他刚才避开大学城和圣日耳曼镇,打算尽可能晚一些才回到大路上去。他沿着教士草场往前走,走上了一条把草场和新医院分开的荒芜的小径,终于到了塞纳河边。在那里,堂·克洛德找到一个船工,给了几个巴黎德尼埃,船工就带着他溯流而上,一直行驶到城岛的沙嘴,让他在看官已见过格兰古瓦在那里做过梦的那荒凉的狭长半岛上了岸,这个半岛一直伸展到同牛渡小洲平行的王家花园的外面。

渡船单调的晃荡和汩汩的水声使不幸的克洛德心灵或多或少麻木了。船工远去了之后,他仍然呆呆地伫立在沙滩上,朝前面望去,再也看不见什么东西,只见一切都在摇曳,在膨胀,觉得一切全像幻影一般。一种深重的痛苦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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