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部分 (第1/4页)

隼础�

这是朝天宫西边的旧街衢,全城最拥挤破旧的所在罢?画着龙凤的王府,却似乎也已经不少了。

转过几条陋巷,一抹黄土矮墙赫然在目,矮墙后,掩着几重灰瓦院落,当街,一扇破木门侧开着,一株合抱粗细的龙槐,把门洞掩去了一半。

“这也是王府呢,妖兵好像还没来过。”

于得海又早已消失在门内,鹃子倚在龙槐边,用细细的手指,点着破门板上墨线勾勒的龙凤。虽然不论怎样去看,那也更像是一条蚯蚓和一只乌鸦。

“进来,快。”

院子里,于得海低沉的声音。

院子并不大,却分作好几进,一堵土坯垒就的大照壁,颇为碍眼地横在没有一只鸡的鸡窝,和没挂旗子的旗杆之间。照壁被草草刷作金色,涂抹着画了半截的花鸟山水。

“这门联怎么贴照壁后面了?;狗炙三千酬壮士,王师百万荡胡氛‘,得海哥,原来这是狗王千岁的王府。(1)”

于得海本就大字不识几个,对甚猫王狗王的也似浑不在意:

“此处僻在深巷,三面有门,围墙也矮到可以跳过去,院里转弯多,房子也多,有水井,有地窖,还有几桶红粉,尔我正好在此暂避几日罢。”他略顿了顿,又道:“只没存粮,也罢,横竖六月天,这甜露却生得满院子都是。”

院子一角,破砖草草垒成的灶前,黎姐正专心致志翻弄着锅里煮滚的青草。鹃子坐在穿厅外的台阶上,一针一线地缝缀着于得海撕破了的褂子:

“黎姐是随男人从广西入营的老姊妹,晓得怎样烧灶不冒烟。唉,可惜她是哑巴,不然,不知能听讲多少当年天兵诛妖的故事呢。”

于得海不答,只顾靠在照壁上,双腿夹住那杆长枪,一只手用撕下的衣襟,反反复复,仔细地擦拭着。

“咦,这门洋炮怎钉死在这里?莫不是打不响的摆设?”

穿厅门前左侧蹲了个旧石狮,右侧却钉着门带铁轮的小洋炮,洋炮后面,还放了几枚炮弹,几个药筒。

“大约大门外没处摆,是以放院里了,干王府、顾王府什么的,门前多放两门炮的。”于得海把玩一下弹丸药筒,又俯下身来,仔细检视着炮膛:“嗯,能打,瞧,这来复线还新,跑架虽钉死,炮身却还能仰俯,从星斗规尺(2)上看,使这小号药筒,正好打到三条巷后女墙下那块旷地。”

“得海哥,你知道的真多。”

鹃子疲惫的眸子里,不由地透出一丝光亮来。

“是波希米教我的。”

想起波希米,想起战死在城上的弟兄们,他不由地又沉默了,良久,才又缓缓道:

“此处也不能久藏,待避过这几日风头,我想法子送尔等混出城子去罢。”

“那你……”

“我不出去,”于得海摇摇头:“我还有大事要办。”

“我晓得你要杀那李臣典!”晶莹的泪珠,在鹃子眼眶中不住打着转儿:“城里好几万清妖,你上哪里去找?再者说,我听侍卫们讲,这李妖头并非大妖头,上面还有什么曾妖头、彭妖头、杨妖头、马妖头(3),你又能……”

“此男人事体,尔妹子家休聒噪!”于得海打断她:“这几日我有时会出去,尔等切莫出这照壁外,门莫要闩,说话走动,俱要千留神、万留神才是。”他沉吟片刻,又补了一句:“我若过子时且不回来,尔二人各自珍重罢。”

城里的枪炮声愈来愈零星了,石城六月,燥热的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尸臭。

于得海每天都早早出去,有时很早,有时却很晚才回来。

有时他会对两个女人说些外面情形,有时却一言不发。但不论说多说少,说与不说,他的眉头总是锁得紧紧。

直到这一天,他早早地回来,抱着长枪,掩面吞声,独自饮泣不已。

不论两个女人怎样问,怎样劝,他的嘴里,只翻来覆去着两个字:

“忠王,忠王!”

注释:

1、天国衙署流行嵌字联,如指挥门联“指日高升不愁富贵,挥扇可渡大显神通”,司马“司廿五人威风无敌,马二三匹行走如飞”,干王“干戈底定,王道荡平”等等,这里的联句一望而知,是一个被封作“狗王”的王爵的王府所有;

2、规尺星斗,是当时对火炮瞄具的流行称呼;

3、曾妖头指攻城湘军主帅、浙江巡抚曾国荃;彭妖头指兵部右侍郎彭玉麟;杨妖头指陕甘总督杨岳斌即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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