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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的要求加上鲁迅的个人条件产生了他复杂的二重性格体系。他的精神之所以能够代表我们民族,是因为这种二重性格体现了中华民族现代文化的多元归一的倾向。中国文化能够长期保持海绵性结构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存在一个辩证思维的指导机制,虽然它有时堕落为中庸之道。这种民族性的辩证思维能够轻易地吞噬掉单一的外来文化侵袭。而当它受到四面八方扑来的与它相矛盾、而且自己之间也相互矛盾的文化大围攻时,便表现出时左时右、进退不定的矛盾状态,实际上是以无数个局部的矫枉过正来与其结果的互相消长达到整体上的本质稳定和海绵体的良性膨胀。这个过程就是无数个两极对立和总体上由渐进而渐变的统一。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既看到鲁迅身上存在那么多的矛盾之处,而又觉得他的性格是完整统一的原因。鲁迅在其性格各个侧面的种种矛盾的推动下,整体思想上一步步接近了时代的制高点,最后成为了一名冲锋陷阵的民族文化战士。他的性格达到了一个新的统一高峰。但作为一个具体的人,其种种典型的二重性格并不因此而消失,而是在新的条件下继续发展、消长。因此,他的二重性格决不能妄谈为无一定之规的二重性格,甚至是只为个人利益的实用主义。正是这种二重性格表现了我们民族的精神,造就了这样一个大思想家,这是中华民族的思想结晶,因此,我们说这种二重性格是伟大的。这一伟大性直到今天还似乎仰不可及,固然是一种历史的悲哀。但要承认,无论“黄金世界”何时到来,鲁迅永远不会消逝的,他的二重性格已经沦浸到我们的血液中,代代相传了。

现代派诗歌的东方色彩

何谓现代派,不去管它——一个名目越下定义就越定不住它的义,最后反而以乱哄哄的眉目淹没了原来好端端的名目——反正是指30年代以戴望舒为代表的那么一伙子诗人写出的一堆有那么一股子独特气味的诗。气味独特在何处?也可换句话说与先前以李金发为代表的象征派有何不同?一言以蔽之,曰:东方色彩。

“五四”文学革命,枪毙了旧体诗。新诗向何处去?先是穿起了白话的外衣。然而,光凭一剂白话药,并救不了诗的命,“大黄月亮真好看”算不得诗!自家的衣钵既已毁弃,异域的香火自然分外诱人。于是歌德海涅惠特曼、拜伦雪莱泰戈尔纷纷光临,一时间高朋满座,浪漫主义诗歌几年内在中国跑完了西方几十年的路。稍后,李金发等人又将波特莱尔、马拉美、兰波、魏尔仑这一路象征主义大师奉为上宾,刻意仿效。中国新诗贪婪地吮吸着西方的乳汁,而西方本身的推陈出新也正源源不断,象征主义、后象征主义,新现实主义、超现实主义,先锋派、意象派……令人目不暇接。在各种外国现代派的蜂拥浪激下,中国现代派诗歌在象征派发展的末期诞生了。它的基调是西方的,但是它的色彩却闪耀着东方的光泽,它的意象中结合着意境,旋律里潜藏着韵律,尤其是诗体建筑的“软件”中,充斥着中国古典诗歌的艺术基因。凭借这样的东、西方双向的美学追求,现代派诗歌登上了30年代诗坛艺术的高峰。

戴望舒、卞之琳、何其芳这一批诗人,具有颇为深湛的古典诗词修养。他们在诗里有时随笔套用甚至直接仿造、嵌入古诗的句子。如卞之琳的“西望夕阳里的咸阳古道”(《音尘》)便是糅合了“古道夕阳”和“西望长安”两个最常见的古典画面。戴望舒的“木叶,木叶,木叶,无边木叶萧萧下”(《秋蝇》)是糅合了杜甫的“无边落木萧萧下”(《登高》)和“洞庭波兮木叶下”(《九歌·湘夫人》)两个古诗意境。还有,戴望舒的“而断裂的吴丝蜀桐,仅使人从弦柱间思忆华年”(《秋夜思》)化用了李商隐的“一弦一柱思华年”“(《锦瑟》)。何其芳的“空想银河落自天上”化用了李白的“疑是银河落九天”(《望庐山瀑布》),他的“沧浪之水清兮”(《枕与其钥匙》)则是直接搬用了上古《沧浪歌》的句子。

当他们在诗坛上崭露头角之时,闻一多等正在大力倡导新格律诗。戴望舒虽然在诗的内部结构上受魏尔仑等的影响,走象征一路,但在外部形式上不可避免地响应了闻一多、徐志摩等人。如《塞风中闻雀声》、《自家悲怨》、《流浪人的夜歌》等早期诗作都是字数齐整,韵脚分明。但这种豆腐块似的格律体很快被实践证明是一种吃力不讨好的画地为牢。戴望舒自己说:“韵和整齐的字句会妨碍诗情,或使诗情成为畸形的。倘把诗的情绪去适应呆滞、表面的旧规律,就和把自己的足去穿别人的鞋子一样。愚劣的人们削足适履,比较聪明一点的人选择较合脚的鞋子,但是智者却为自己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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