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 (第1/4页)

……3……

漆黑的解放牌汽车在更加漆黑的夜色中划过一记惊恐的孤线后,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和一阵刺眼的火花停在临近城市的一条小道上。母亲未等汽车停稳便从车上跳了下来。在她双脚落地的时候从寂静的车厢里飘出一句恶毒的咒骂。很快,咒骂便被汽车发动的轰轰声淹没。过了许久,母亲才觉察到那句咒骂是针对她的,于是她对着轰轰的汽车声业已远去的方向愤怒地呐喊:你他妈才是疯子!

母亲又一次面对孤立无援的场面。不同的是,背景移换至距离城市中心不远的市郊。母亲沿着道路缓缓前行,在走了半个多小时以后终于看见城市人家的灯光,那灯光延缓连绵就象白天斑驳的阳光。母亲在这斑驳中迷失,她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天堂。

城市的一切都令母亲感到惊奇,她从未看见过这么多的楼房,更无法想象有如此多纵横交错的公路像蛇一样盘桓在楼与楼之间。母亲在城市的道路上走得很欢,她走着走着便想起了家乡。城市光滑的柏油路是家乡泥泞的黄土路无法比拟的;城市又高又雄伟的楼房也是家乡乌黑的青瓦房无法比拟的;城市人的时髦更是家乡人的土气无法比拟的。她很自然地想起了她的母亲,想起了在死去哥哥的阴影下度过的悲惨的岁月。这些回忆令她痛苦不堪,她不停地命令自己立刻停止对过去的回忆,但回忆即固执地停留在她的脑海中。她觉得很累。她不想继续走了。她渴望能够在某个地方停留下来。

那处残败的房屋就是在这个时刻出现在母亲眼前的,母亲穿过破了一半的房门走进屋中,屋子里很黑,从已经坏掉的窗口透入的邻家灯火是这屋子唯一的光源。母亲借着微弱的暗光在屋子里寻到了几张废弃的报纸,她将报纸展开铺在冰凉的地面随之将全身置于报纸上。困意一轮又一轮袭击着她,于是她便在这寒冷的黑暗中将眼睛紧闭。

可是,深秋呼啸而过晚风却使她无安睡,在半梦半醒中她似乎又回到了家乡,回到了不是童年的童年。她又看见了小魔鬼斜靠在大魔鬼的胸前,得意的含着大魔鬼的奶头,可是原来红润的脸色却被一种惨漠的苍白替代,并且双眼处于奇怪的闭合状。而大魔鬼则在伤心地嚎哭,哭声将她在堆完雪人后的快乐呼喊声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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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成长的烦恼(3)

……4……

小魔鬼死了。

她的内心平静得如一潭死水。她感觉不到一点悲伤的存在。小魔鬼的死亡对于她意义仅为天黑的时候不再有大魔鬼凄厉的喊魂声,自己也可以从百无聊赖的回应声中解脱出来。

但似乎她应该表现出一些悲伤,在镇上居民闻讯赶来以后,她想到了在众人面前如果没有悲伤的情绪她将会受到怎样的指责,她在公众面前依然要保持一个好女儿好妹妹的形象。于是,为了扮演好这个好女儿好妹妹的角色,她在一片虚假的哀叹声中流下了眼泪。晶莹的泪水划过她绯红的脸颊滴在地上,并迅速积起一小滩透明的水渍。

蜡烛燃烧发出的红光映在水渍中折射入她的眼里——存在于她体外的物体通过她体内的分泌物传感至她的体内,她觉得这是一种奇异的现象。她深深沉浸于这一奇特的体验带来的无限快感中,她觉得这很有趣,为了延续这种奇异的趣味,她迫使眼泪源源不断地从自己的眼眶中奔涌而出。

她坐在地上哭着哭着便睡着了,直到被一片缘于小魔鬼入棺细节的争吵声唤醒。她揉着惺忪的双眼钻入正在争吵的人群中,看见小魔鬼安静地躺在棺内,与因争执而涨得通红的人的脸相比,小魔鬼本就惨白的脸看上去更加惨白,在黑褐色的棺木的映衬下,浮现出浓烈的死尸的气息。大魔鬼依然继续着她的嚎哭。一阵激烈的争吵过后,棺盖终于覆盖了小魔鬼的脸。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香烛味道,棺材就在这样混浊的空气里被四个壮年男子抬出了家门。

大魔鬼还是在落棺前赶至坟场,她若疯子一般匍匐在棺上狂哭不已。在她狂哭的过程中,她的女儿突然发出两声尖细的笑声,笑声很轻很细,很快就融化在将注意力全部集中于落棺一事的人群中,就连站在她身旁的人也未听见这笑声。她没有一点悲伤。她找不到悲伤察觉不到悲伤。因此她对她母亲表现出过度的悲伤情绪感到可笑。她深信母亲的悲伤远远不及她所表现出的程度。她母亲表现得如此悲伤的原因仅仅因为她必须表现得如此悲伤。在这短短几年的时间内,她的头衔已由原来的茅草镇第一忠贞寡妇增加为茅草镇第一忠贞寡妇第一慈母。因为第一慈母的定义,她必须在儿子的葬礼上表现出比别的母亲更深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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