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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活成一篇小说好呢?还是虚构一篇小说好呢?(沉默计时已启动,你将不在人前谈论他。)

你握紧方向盘,直视前方,观看到远方黑幕播放序号错乱的影片:瑰丽塘鳢,背鳍宽大对称如协和飞机,尾鳍月形,顶流栖息礁石区洞穴上方。水里是最好的无重力浮游场。是的,纳入你们的人生,你很清楚,旅行时间,生病时间都是。(行旅地图拋出过一次隐喻:之前一九九八年三月张德模罹患膀胱癌。反迷信,你们放弃了解读的机会,落入现在这个迷思:一个人五年内因两种癌症住进同一间病房的几率有多大?)

流浪车队朝更远黑夜驶去。(并行旅程。方舟装满食物和酒,劳伦斯《死亡之船》:你踏上最长的旅程,向下漫长地航向遗忘。)

(“走着走着,站起来就走。”你每次都被这话逗得大笑。他喜欢的相声词儿,还有:“走两步,退三步,等于没(发mò音)走。”以山东腔,废话句,他喜欢就因为没事儿:“干吗?要做正经事登陆月球去。”)

流浪者上路,去实践他的流浪地图,世世代代族群的圣经,你听见了:“活着是怎么样的人,死后就是怎么样的鬼。”生即死。

并行旅程,倒数计时,流浪者元年启动。(午时之声擂响,这一天即将过去。)

新人生叠架旧人生,路轨上一座巨大攀岩,以后你回家,如迤逦之水流向张德模生命遗迹。

走江湖:马戏团出动

亡者转乘,道上有条规矩,新魂必须停灵十二小时等候确认。(这回,清清楚楚要为他办丧事了。竟是无泪的。现在,你也是。)

你坚持让张德模穿上家常衣服覆着平日盖惯的薄被,避开繁文缛节佛释道基督,勇者回返,无须符节安魂。(倒是祈愿土著之夜歌守灵者,已经出发迎接他:蒙赐鞋袜/往后每个黑夜/坐下来穿戴/请纳此灵。)

若无奇迹,十二小时后,他没有醒过来,二○○四年二月二十六日二十二时二十分,将正式烙印他的死亡证明上。

与其说不相信奇迹,不如说你们不会违背彼此的意念,像是一点都不遵守发愿仪式,以你减寿云云来交换延长他的生命。相反,你选择痛斥任何神。他病发不久,你正式宣战:“不管祢祢在此处读nǐ音,专用作第二人称对神的指称。叫什么,阿拉!上帝、主、穆罕默德、佛陀……我告诉祢,再这样对他,我真的要生气了!这样纯粹人格特质,不就证明有神?如果祢胆敢拿走他,我会以一生来斥喝祢!”宗教意义浮泛,你们从来不参与。(一年后,你去到圣家堂黄昏那堂弥撒,推门扑面《君王面前》圣歌:君王面前/我们一起屈膝……你屈膝入座。“为什么要信神?为什么要到神的面前?”台上弥撒主祭神父问。“我在等待亵渎神明。”你内心回答。终于,那一刻来临——领圣体,耶稣肉身和血。你没受洗,不能领圣体。但你看着他:“我要试试祢。”你跟随教友一步步靠近主祭神父,直到站在他面前,你没有伸出双手捧圣体,神父微笑注视你,时光凝冻。你知道你办不到,你没有信仰,怎么能真正亵渎任何神?你抬起双手交叉胸前,神父明白了,你未受洗,他以拇指在你眉心画十字。你在《你是我的避难所》:祢释放我的心,因此我不害怕……圣歌中离去。)

牵引:流浪者拔营(3)

警卫台,那是另一个转乘站,(告解圣台?)你直直经过,让孩子去交涉。大脑海马回自动倒带数月前邻房病人临终,(事后,他的妻深宵在此与警卫谈什么,现在,你懂了。行政人员已下班,依规定家属得在此办临时退院手续。)这位人妻单独从大楼门口登车匆匆离开。这类人口每天累积,“一切都是数字”,忘了谁说的。你们现在就是。(走江湖,马戏团拔营上路。)

孩子将在那里交回陪病证,正式失去伴病资格;正确说,你们无病人可陪了。倾斜了的大楼倒影,真像你现在的写照。

站在大门口,医院那股形容不出的味儿刺穿术似的在你体内环绕,你不很在乎,抬起衣袖嗅了嗅,确定没摆脱:“来吧!放马过来。”你说,将终生带着。(四周农地虫鸣轰然,眼看你就要心神涣散没顶。)背住光,隐隐听见孩子的脉动传出丧家犬哀鸣。你们没办法直接回家,你们甚至没办法交换悲伤。

最后你的决定,转往常去的Pub,自家人在那里与张德模正式道别:“这才像你的场子。”(佚名土著传统守灵歌,是这样的:黑夜来/黑夜来/往后的每个黑夜/室内烛火荧烧/请纳此亡灵。)

但死亡的颜色显然太新,即使不把悲伤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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