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第1/4页)

我当然知道,他们恨我,是由于我这个榜样的存在,将使他们回家后遭受一场厄运,或者脑袋被晃、耳朵被揪;或者脸蛋被拍、屁股开花。这让我很于心不忍。在老师们的谆谆教诲下,我已经变成了一个集体主义观念很强的人,不喜欢个人英雄主义。于是,为了体现大家有难同当的集体主义气概,我在学校里开始了全面捣蛋。

我的捣蛋,完全是有的放矢:伟大领袖和导师教导我们,德、智、体全面发展,才是一个真正的“三好学生”,那么,只要我德育和体育都过不了关,自然就会失去年年拿“三好”的资格,不再成为他们的榜样。如此一来,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因我而再遭受“老兔崽子”、“老王八羔子”们的毒手了。

我认真地衡量过自己:体育方面,我是不用刻意做作的,除了下河摸鱼、上树捉鸟,我对体育向来没兴趣,体育课上,跳高钻杆子底、跳马往上骑是我的“强项”。如果一定要说我体育好,除非把打架也算成一项体育运动,这方面我确实比较积极、活跃,拿板砖拍人、用弹弓射人从来没有二话。但老师们只要没吃错药,估计还不至于这么算,所以,关键是在德育上,我得表现出缺德才行。当时之际,正好学校开展轰轰烈烈的“五讲四美三热爱”活动,老师要求我们做到“见了老师敬个礼,见了同学问声好”,借此机会,我展开了行动。

先是“见了老师敬个礼”。我对老师是这么“敬礼”的:上课铃响过后,我把教室的门打开一条缝,将装垃圾的箕斗放到门顶上,笑嘻嘻地等待老师推门而入。几次下来,老师对这顶隔三差五就会从天而降的“礼帽”十分恼火,声称逮着是谁干的,一定严惩不贷。我心里十分高兴,就等待着接受严惩,可待查清楚是我干的,他们就变卦了,只是把我叫进办公室,说了几句什么“不要跟差生学坏”之类,就没了下文。我颇感失望,就加大力度,往箕斗里装垃圾。于是,老师在“戴帽”过程中,还得顺便领略一下“雪花那个飘”的滋味。可是,效果还是不大,在遭遇了几次后,老师们个个都学了乖,他们每次进教室之前,会先唱一出《渡江侦察记》,先踢门,再进门,轻而易举地破了我的招数。他们就是不追究我,反而责骂起我的同学、玩伴们来,把他们当成了教唆犯。

“敬礼”不见效,我只好转向对同学们“问好”。为了把事情做到让路人皆知,我想了个损招:趁大家躺在课桌上面午睡之际,把男同学的小弟弟从裤裆里掏出来,在根上绕一圈丝线,打上活结,再把丝线的另一头,牢牢系到该同学的手腕上。这个节目,我将它叫作“提线木偶剧表演”。其灵感来源于:只要该同学的手一动,就会猝不及防地拉扯到小弟弟,痛得龇牙咧嘴,一蹦三尺高。而那一蹦间的风景,像极了机械跳动的木偶。

捣蛋的时间一长,老师们终于明白,一切均是我自为,背后确实没什么“教唆犯”,于是,我的种种劣迹,开始广为流传。可奇怪的是,学校并不因为我的捣蛋而从此不给我“三好学生”奖状,很多人也坚持认为,我依然是一个值得孩子们学习的榜样。学校方面的“为什么”,我一时搞不清楚,但别人为什么坚持要把我当成榜样,我很快就得知了原因:因为我们当地民间有句俗语,叫“宁养作天祸,不养阿弥陀”。

所谓民俗,很多时候就是人民的信条。比如这句话,它的表面意思是,宁愿养个会惹下弥天大祸的孩子,也不愿他像泥塑菩萨般,木讷到一棍子都打不出个响屁。其中的道理是这样解释的:孩子会惹祸,说明孩子机灵聪明。这就很明了了,我十分善于惹祸,而且捣蛋行为还创意无限,当然更是聪明中的聪明。就这样,我白忙乎了一场,不仅没能阻止住“小兔崽子”、“小王八羔子”们的脑袋被晃、屁股被揍,还被人们赋予了更高级别、更加明确的预言。他们断定,我的未来前途,肯定会比我的父亲还要金光灿烂。

我父亲在当时,是个正师级军事指挥官,也是这支驻地部队的最高首长。正师级军官在如今,实在不怎么稀罕,仅靠扯开嗓子唱几首不知所云的歌,扭扭屁股跳几个形似抽风的舞,都能随随便便地混上;可在那个年代,是不大可能发生的,能升到这一级别的军人,靠得基本都是实打实的军功。其成长过程,正如唐代曹松所云: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以我父亲来说,他十五岁时参加抗日战争,二十三岁参加解放战争,因军功卓越,不到三十岁成为团长;随后,又率团入朝鲜参战,无数次看着身边的战友倒下,无数次在战场上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完全是一路血雨腥风,才一步步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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