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部分 (第1/4页)

此时阿柳神色又异常,必是有不寻常的事,穆清停下手,重又披上斗篷,仍穿着翻领的骑装便往前厅去。

年头穆清嘱咐过刘敖,将那几件大宗的买卖不动声色地渐收了,韬光养晦。留栖月居经营着维持开销,谨慎操持栖月坊,莫教声势过盛。按理说这一年不该有甚紧迫要紧的事,何至于要此时冒着兵荒马乱赶到东都。这一路她走得惴惴不安,胡乱猜测着刘敖的来意,犹如芒刺在背。

刘敖见她进屋,忙起身以礼相迎,杜如晦走到她身边,一只手无意地搭在她的肩臂上,“刘管事特特地从江都赶来,带了你吴郡本家的消息,征西候于上月殁了,诸子分了家,因眼下年景不好,四散了各人过各人的去了。”

穆清原突突乱跳的心又安放回了原处,原是征西候府的家事,那与她有何相干,刘敖特为了这点子事奔走一趟东都,倒是多余了。“吴郡顾氏一族便这样溃散了么?”她转头淡淡地问向刘敖。刘敖见她并不动声色,料想亦不会向吴郡顾伸援手,便只点点头,不再往下言语,眼却犹犹豫豫地看向杜如晦。

“另还有一桩……”杜如晦的手仍在她的肩头,直视着她脸上淡漠的神情,狠狠心道:“你父亲,替杜淹管守粮仓,仓里的粮是为皇家巡幸江南备下的,饥民求粮,你父亲遣人乱棍混打了一通,不想就此打杀了几个羸弱的,饥民愤恨,群起围殴,你父亲他,遭人棒杀了。”

穆清面上依旧平淡,呆呆地立着,怔了良久,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将看向杜如晦问道:“那我母亲和万氏现下如何?”刘敖忙上前回她:“老夫人与尊兄仍在旧处住着,遭人冷待白眼是难免了的,人却无恙。那万氏,去岁便不知去向,后特意着人探过,竟说是遁入空门了,不知是否许盼着英华日后回吴郡时寻她,倒并未走远,只躲在光福镇外穹窿山的梅坞庵里修行着,庵堂小且隐秘,日子过得固然辛苦些,好在如今不闻世事,过得也算悠然自得。”

她闭上眼,牵出长长的一串叹息,眼下距当日自吴郡仓皇出逃不满三度春秋,彼时钟鸣鼎食,礼教森严的征西候府,已然树倒猢狲散,日后族中若无人中兴,不过十年光景,这一族便只是寻常百姓家了。甚么嫡庶等阶,甚么上下秩序,众人耿耿于怀拼着脸面所争之物,到了此时尽烟消云散,倒也落得干净。再看她那父亲,昔年为在杜淹座下谋求些好处,终日苦苦钻营,竟到了不顾信义亲情,卖女求荣的地步,终究还是这份苦求来的差事害了他,她除却感慨,并不十分伤心。

见杜如晦和刘敖皆绷紧了瞧着她,她不觉微微苦笑,“既万氏安好,此事也无意教英华知晓。”继而又向刘敖道:“今年的盐收,明年春上便不必来予我。分了三份,一份送予我母亲和六郎,想是够他们撑持数年。一份送去梅坞庵,一半添灯油香火,一半购些米粮予我庶母。余下那份,族中如有困顿不得活命的,尽数散了罢。”刘敖连声应下。杜如晦唤来杜齐领着他去厢房歇息,走到门口,穆清又追着加了一句,“那些资助,莫要教他们得知出自何处,更莫令顾氏族人知我下落。”

杜如晦原想着她许是要悲切一场的,岂知她只当听说了他人家事一般,评议几句,感怀一回便住了,当真淡漠。是夜,他从背后拥着她入眠,怀中的人安沉地睡着,整一族的变故,亲父亡失,仿佛皆与她不相干,无端地,他起了彷徨,紧依在他胸膛前的小女子似让他略感陌生。忆起往昔恩师夫妇仙逝之时,她山崩地陷般的悲摧哀恸,实不知是她内里日益坚实冷淡了,还是缘因与吴郡顾氏无甚情分在。

被衾中满溢着她馨甜的气息,教人沉醉,兀自随意胡想了一阵,他的鼻息便逐渐沉重,未几入眠。穆清睁开眼睛,痴望着斗帐上的花样纹路,心内绞磨堵塞着难受。顾黎夫妇于她而言,与陌生人无异,若非阿爹猝然而去,恐怕她此生都不会得见亲父母,更不必说那骨肉亲情。乍见了面,彼此客套地过了数十日,又险遭弃卖。这一阵难受因何而起,穆清自己都不甚清楚,许是为那模糊不清的前尘往事罢。

转眼又至腊月二十三。因着连年用兵,军资耗费巨万,乱兵聚匪群起,各郡俱不好过,东都的年景较之往年,亦显惨淡,今岁干脆连端门街的傩戏都省免了,百姓只在各自家中以胶牙饧供着灶神。穆清力邀刘敖留在京中过年,他惦念家小,急匆匆地要赶回江都。有家牵绊着,家中妻小殷殷候盼,若得相聚,总是一件和乐的事,穆清也未再强留。

清早一开坊门,杜如晦便携她送了刘敖,直送到城门口。正要回去,忽闻有人在背后喊,“阿郎,阿郎夫人且驻一驻。”穆清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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