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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思绪不着边际地四处乱飞,正当她开始给这模特小姐美丽忧郁的母亲一生怀念的初恋安排结局的时候,观众区的灯光缓缓熄灭,演员们要出场了。 要命,真要命。 艾尔弗雷德说过是他“主演”的剧目,所以很显然他扮演的就是理查三世,而理查三世的独白特别、分外得多,真是要命。 他的声音本来就有一种独有的发声方式,即使他有时为了保护某一句话的隐私稍稍压低声音说话时,每个音节也都清晰可鉴,磁性十足,那音节间的勾连更是撩人,仿佛他为了使你听清楚而诚意十足地靠在耳边慵懒的呢喃,而那声音还伴随着微微的轻喘声,丝毫不影响情感的表达,反而极具特色,这只能是刚从一场欢愉中抽身时才能找到的,这联想使得她旁边那位小姐质地优良的雪白领巾都微微泛红。 开始时,她还只是沉浸在他的声音中,对于那戏剧的内容是什么不甚关注,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莎士比亚使用的语言原本就华丽多变,更何况是情节复杂的《理查三世》,只是如果全场的观众在戏剧到一半时仍然只是为某个演员的魅力而吸引、迟迟不能入戏的话,对整个剧组来说就是一场排演的灾难,她暗暗想。 可是接下来,情况变了。 随着理查那场著名的独白开始呈现,她能感觉到全场的观众已经全部被吸引到了故事中,这无关乎电影独白那样一段时间内铺陈开来的语言陈述,而是在理查三世——艾尔弗雷德的瞬间表现中。 是的,瞬间。 他在一句台词的语气中便能呈现出五六种感情的细微流动,这来自于他对每一个词的音量、语调的仔细处理,来自于对每一处停顿时间的严格把握,然而在掌握每一种情感在语言中变化的同时,他还得心应手地对动作进行了巧妙幽深的呈现——是狂放,还是内敛?是缓和,还是暴烈?甚至连动作和声音间关系的调配也天衣无缝——动作是为了掩饰声音中的情绪?还是为了表现? 这些选择在一个个瞬间被他做出,并带给观众答案。他们无需关注绵延交错的故事线,他们不必老是追问这句话的前因后果,只要享受这个瞬间,通过这个演员营造的氛围被他当下或欢欣、或悲惨的境况吸引即可。 而这样一个个完美的瞬间,自然而然地连缀成他的表演。 他是当之无愧的表演天才,再繁琐的故事和人物他也能轻而易举地梳理清楚,再变幻莫测的感情他都能一一分解,加以表现,即便是小亚细亚的戈尔迪厄斯打的分不出头尾的结,他也能轻而易举得解开,更可贵的是,无一丝匠气。 她已经完全沉浸在这悲惨、野蛮的故事中了,其他观众更甚,这剧场里一丝杂音都无,人们的心脏似乎都为这一出戏剧停止了跳动。 艾尔弗雷德·帕西里尼是舞台上当之无愧的领袖,这一场繁琐戏剧的线索由他而引入,其他演员的表演因他的牵线而成一个完整的诠释体系,凌厉的舞台调度因他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而风格明朗,他别有深意的语调甚至使得你发现了那布景和服装上的深刻隐喻。 最后一场,当理查被里士满杀死,他的尸体被悬挂,那凄凉无力感能穿过整个剧场,直达最后一排观众脆弱的心间,而这样的程度,只有对全身肌肉形态和力量的极精准控制才能做到,谁又能想象,这样充满力量才能表现出的无力感竟然在一个连续演了二十三场的戏剧演员的最后一次出场中出现呢。 当整场戏剧结束,观众在死寂的几十秒后爆发的掌声能把整个剧院震散架了。 她老爸那空前绝后的嘲讽功力完全无处施展,亏他来之前还兴致勃勃地想灭一灭她“爱炫耀的百老汇朋友”的威风(“随随便便送戏票来勾搭小姑娘的毛孩子”乔治·德比基第一发炮弹先落在艾尔弗雷德的动机上),大颗大颗的泪水在他那锋利的鼻子上流过,舞台上的理查三世被刺死的时候他的大手使劲地揪着山一样的胸膛,发出了带着哭腔的、心碎的叹息声。 散场后乔治·德比基强烈要求要和艾尔弗雷德聊几句,虽然她在内心吐槽艾尔弗雷德可能不乐意接受一个德州彪形巨汉眼冒爱心的崇拜。 他们静静地在后台出口的地方等待艾尔弗雷德送走那些热情的观众,他一个一个地祝他们晚安,并表示自己很幸运带给了他们一个美好的夜晚。刚刚在座位上和他们相邻的女模特在散场后也和她们一起等候着,她抽完了一支又一支烟,心不在焉地用打火机打着不成曲的节奏。 艾尔弗雷德神色平静地站在那里,应付热情的观众们的各个问题:“你是怎么设计出那些细节的?你多大了?你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你还会演别的莎剧吗?下一场什么时候?”他俊朗的脸庞由于暖黄的灯光显得很温和,但仍然相当有距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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