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部分 (第1/4页)

“坐一会吧。”安谙握着我手,在院子中央那棵老树下的长椅中坐下。

我不语,看着罗医生走出外科办公室在走廊里跟一个中年医生笑笑的说话。没有看见我。

我一直看着他。他的侧脸,他的白发,他宽广饱满的额头,肤色很白,即使这样大年纪也没有什么皱纹直到他跟那名中年医生说完话,拐进别的办公室,我再也看不到他。

罗焕兴。我的舅舅。血管里流着四分之一跟我相同的血。他一定有孩子。他年纪这样大了,他的孩子一定也有孩子。这样,我就有了好多亲人了。这样,我就再也不是没有根的人了。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会惦念这里,浙江,余姚,陆埠镇,干溪村。我的根在这里。无论我走多久,多远,我都会再回到这里,浙江,余姚,陆埠镇,干溪村。我原以为我这一走,再也不会回来,但我会再回来的。即便再回来时不再能看到罗医生,即便再回来时我还是不能走近前相认。

“安谙,你怎么知道能找得到?”再次坐进车里,我问安谙。看着后视镜中渐渐退远的陆埠镇中心卫生院的院落,失心般的空落令我紧紧攥住手掌。下次回来,不知道罗医生还在不在这里。下次回来,就没有安谙陪我了。

“江浙人宗族意识一向很强,这样一个小村镇,回溯四代都有可能打听到的,只要没什么大的变迁。”他揽我在怀,下巴擦着我发际,左手握着方向盘,缓速开车。“在枫泾,现在找极老极老的老人打听我高祖父也能问得到。何况,”略顿顿,“不试怎么知道”似乎还想说什么,轻叹一声止住。

我将头偎在他肩窝里。日渐西斜,一转身天地间刹那暮色已苍茫,这加的戏份,亦即将完结。而明明此刻我们如此相亲,为什么相亲却不可接近。

“旖旖。”安谙轻声叫我。

我抬头看他,他的侧面映着夕阳,挺直的鼻梁染着一层赤金色光芒,雕塑般笔笔刻进我的眼。安谙,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记住你的脸,还有罗医生的脸。

安谙没有垂头看我,眸映霞光,专注看着前方,“晚饭想吃点什么?”

我轻声道,“不吃了罢。”如果注定要离散,早一刻与晚一刻并无分别。我的心没有那样强大,我的胃也没有那样强大,经不起最后一餐饭的折磨。但想了想还是道,“飞机上有机餐。”

他也不再坚持。揽在我肩上的手轻轻拍着我,“睡一会,嗯?”

我摇摇头,想说一会儿在飞机上睡,却再也说不出来。头重又落在他肩窝里。鼻端缭绕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我尽量不让他察觉地悄悄嗅着。我想连同他的脸,一起记住。未来日子那样长,我怕说不定哪一天,我就再也想不起他,以及关于他的一切了。

我希望到我老的一天,仍然能记住他,以及关于他的一切。

也是到这一刻才知道,原来太阳快下山时,竟是这样柔婉可亲,大大红红的,一点都不刺目,看久了也不会流泪。看久了,心也慢慢静下来。

手机铃声响,我的包在车后座放着,安谙松开揽在我肩上的手,侧身探臂拿过我的包,放在我膝上。犹豫一下,没有再揽住我的肩。我慢慢从包里翻出手机,没有看来电显示,接了起来。“Mary。”是邵正华。

我微笑,“你好。”

“Mary,你要去印度?”邵正华声音很大很急。

我不由自主侧头看一眼安谙,想想诺基亚手机拢音效果还是蛮好的,轻声应道,“你知道啦。”

“翩今天上午刚回来就到公司定下了去印度的人员名单,然后就着人办工作签去了。”邵正华道,“为什么?Mary,为什么你要去?”

“工作总要有人做。”我淡淡笑着。看着眼前的夕阳。这夜之将至的使者,好美。

“Mary,如果是那天我说的话让你有这样的想法,我收回我那天的话。”邵正华缓声道,“印度很苦。不仅条件苦,而且工作效率低下,并非你想的那样,一个工程几个月就可以完工”

我仍微笑,尽量不让安谙听出什么,“我知道。”我并不介意那里有多苦,也不介意那里工作效率低下不低下。工作效率再低下,也是工作,也会有进度。

邵正华不再能够说出什么,“等你回来再说吧。”挂断电话。

收线忙音响起的瞬间,我突然有种解脱的轻松。想起妈妈说过的话,不过是时间。而我有的是时间,缓解疼痛,适应伤悲。

将手机收好在包里。刚刚还在前面的残阳已在右手边。前面再开不远,应该就上去往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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