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部分 (第1/4页)

丘成指点着棚中零星堆积的几处瓷器,跟爷爷解说这是什么,那是什么,爷爷很高兴的样子,不断地嗯嗯啊啊应和。

停了一会,他轻声道:“爷爷,严主簿、霍掌柜和我准备重烧冰纹瓷了。”

丘爷爷目光一亮,用力地咬着舌头说:“真、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成儿永远记得您的话,咱们丘家在冰纹瓷上丢的名,就得在冰纹瓷上寻回来。爷爷,你养好身子,看我让丘家扬眉吐气的一天。”有爷爷看着他,丘成觉得自己干劲十足。

丘爷爷半边身子极力地倾斜,一只手抖动着艰难抬起,丘成忙握住,看他目光直直盯着自己,便把那枯枝般的手按在自己脸上。

丘爷爷慈爱地抚摸着他的面颊,一大颗浑浊的泪水渗出眼角,几不可闻地说:“受苦了,成丫头。”

这三个字,像穿越了隔世经年,从遥远的童乡而来,一下击中心底最柔软隐秘之处,泪水夺眶而出。“不苦,爷爷,真的,不苦……”只要有爷爷相伴,再苦都是甜。

丘爷爷扯动着嘴角,发出模糊的音节,“夏……”

丘成误会了爷爷的意思,“今天有我陪您,小夏没来。”

丘爷爷着急起来,越急越说不出,脸上的肌肉都颤抖着,用尽全力却只能一字一字地蹦出来,“夏……好……你……他……”

丘成觉得自己听明白了,附和着说:“是,小夏很好,我知道。”

丘爷爷十分开心,目光清明起来,慈爱地望着丘成,望了很久很久,含着无限眷恋与不舍。很久之后,异常清晰而顺畅地开口:“成丫头,好好的。”然后大大松了口气,仿佛完成了一生中最最重要的使命,最后的使命。

他不再说话了,带着满足的笑容靠着丘成,目不转睛地望着窑膛,好像要把自己的灵魂融入那里的每一砖每一炭、每一个碎片中去。

丘成徐徐讲述冰纹瓷的制作细节,他不是要爷爷指点,只是想让他高兴。讲着讲着想起来,“爷爷,我们已经小成,我去拿给您看好不好?”

丘爷爷含笑看着他。

丘成站起,小心地让爷爷靠在案边,飞快跑去库房,找到冰纹瓷,边往回跑边欣慰地盘算,曾见过那种带轮子的椅子,明天就去买一个,以后可以常常推着爷爷到窑厂,爷爷心情好了,病就好得快;还有爷爷嚼东西不利索了,他得跟小夏学学虾茸粥啊瘦肉粥啊的做法,容易咽又补身子;还有……

他跑进木棚,兴高采烈地把瓷瓶捧到爷爷眼前,“爷——”

丘爷爷仍然带着那恒久不变的笑容,但,已经阖上双目。

“啪”地一声,瓷瓶摔得粉碎。

丘爷爷去了,带着冤案未了的遗憾,带着家败未兴的遗憾,带着未能亲眼看到丘成成家立业的遗憾,带着许许多多遗憾和牵挂,静悄悄地去了。

下葬那日,丘成拒绝旁人的帮手,独自一人一锹一锹地盖土,然后跪下磕头,额头深深抵着泥土,长久不起,仿佛化作墓碑。

期间寄虹被姚晟派人急急叫走,说是海商结伙上门讨债。严冰让小夏和伍薇等人送丘成回家,而他自己独立墓前,任风吹过潮湿的脸。

丘成把自己锁在屋里,谁劝都不回声。两天之后,外头没有声音了,他打开门,意外地发现小夏仍守在门边。

小夏看着眼前一身缟素、形容憔悴的丘成,心里十分难受,刚想说句安慰的话,丘成紧绷着脸与他擦肩而过。

小夏像被主人丢弃的小狗似的,顾不得自伤,慌忙跟了上去,一路不时偷眼瞧着他的神色。

丘成紧抿着唇,面无表情,看不出特别悲痛的样子。这恰恰是让小夏最为担心的,哪怕痛哭流涕,或者萎靡不振都好啊。

但他偏偏发疯地干活。来来回回地扛炭筐,搬瓷坯,拆窑门,一个人干了好几个人的活,工人见他一副要把自己累死的模样,都不敢劝阻。

小夏也不劝,只是寸步不离,他干什么,他也跟着干什么。

丘成穿上厚衣厚鞋,以布遮面,在手上缠几道布条,矮身进入窑膛,把匣钵一件一件递给外头接应的小夏。不知疲倦地搬了一个时辰,丝毫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工人穿戴好厚衣,准备进去换班,他却不肯出来。

又过去一个时辰,里头的热气连窑门边的小夏都受不住了,头昏脑涨眼冒金星的,一边咬牙硬撑一边喊丘成出来休息一下。

丘成全没听见似的,闷头苦干。小夏目光追着他,看出他的手在发抖。这样不行,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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