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 (第1/4页)

冯唐道:“臣听说上古君王派遣将领出征,临上路时,跪在地下帮将领推兵车,说:‘门以内,寡人管理;门以外,将军管理。有关军功爵位财帛赏赐的事宜,都由将军自己决定,回来再向寡人报告就行了。’这不是一句空话,臣的祖父曾告诉臣,李牧身为赵将,奉命防卫边塞,军中市场的租税本来是供主将私有的,他却全部用来犒赏士卒,也不用向赵王报告,所以李牧可以尽情展示他的才能,精选兵车三百乘,强弩射士一万三千骑,价值百金的士卒十万,最后才能北逐单于,东破东胡,西抗强秦,南斗韩、魏,那个时候,赵国威震天下,几乎建立霸业。后来赵迁被立为赵王,那个该死的下贱婢女生的儿子,听信了奸臣郭开的谗言,冤杀了李牧,让颜聚代替李牧为将,所以屡战屡败,终于被秦国击灭。如今臣听说魏尚为云中(辖境相当今内蒙古中部)太守,也是把本该当作私人收入的军市租税都用来犒赏士卒,而且还额外拿出私人的钱财,五天杀一次牛,犒劳宾客军吏舍人,所以匈奴闻之丧胆,不敢靠近云中边塞。曾经有一次匈奴人不知死活,冒险入侵,魏尚率领车骑进击,将他们大部分翦灭。他所率领的那些士卒也都是普通人家的子弟,农夫出身,哪里懂得什么尺籍伍符(指记载军令、军功的簿籍和军士中各伍互相作保的守则)之类的繁琐文书,一天到晚拼命打仗,斩首捕虏,把功劳报送到幕府(军中主帅办公地点),一句话写得不对,那些文法吏就会说违反了法律,将所有赏赐全部勾销。臣因此认为陛下的法律执行得过于苛刻,赏赐太轻,处罚太重。魏尚后来就是因为在功劳簿上多写了六个斩获的首级数,陛下就将他下狱,削夺了全部官爵,而且罚做苦役。从这点来看,现在即使有李牧这样的良将,陛下也不会重用。臣说话太直,不知道委婉忌讳,死罪死罪。”

冯唐的话可谓说到了点子上,虽然汉朝已经开始尊重儒生,但是刘恒本质上喜欢的还是道家和法家之术,而商鞅、韩非子的法家之术,很重要的一点虽然是“信赏必罚”,也就是说该赏的一定要赏,该罚的一定要罚。但是里面还包含一个重要原则,我们必须知道,那就是能不赏的尽量不赏,能罚的一定要罚,或者说“轻赏重罚”,“赏一罚十”,商鞅曾经说过,最牛逼的国家,罚九赏一,第二牛逼的国家罚七赏三,弱国则罚五赏五。它的理论基础和人类豢养猎狗相似,把狗喂得太饱,就不好使唤了;如果狗不听话,不重重责打,狗也会不好使唤。换到人身上来,如果全国百姓都是穷鬼,钱财都在皇帝那里,那么控制起来显然容易得多,穷鬼是翻不了天的。在一个专制国家,典型的特点就是“国富民弱”,这个“国”实际上就等于独裁者和统治阶层,“朕即国家”嘛!老百姓穷得叮当响,并非他们没有创造财富,而是他们的财富以各种途径流进了权贵的腰包。汉武帝的时候,制定了一些政策,比如“盐铁专卖”和“酒类专卖”之类,由国家垄断了日用品的销售权,商人纷纷破产,政府财富迅速增加。当时有些清醒的儒家知识分子就批评说,天下的财富是固定的,不在民则在官,不能通过剥夺百姓的财富来建构一个虚假的强国。这说明儒家知识分子还是太愚,他们不知道使百姓穷困正是统治者的目的。

刘恒对法家之术可谓深得精髓,那个身为文法吏吴公弟子的贾谊,尽管才华超群,就因为有一点儒家情结,而被刘恒贬往外地;而表面上精通儒家经典《尚书》,骨子里却刻薄寡恩的晁错却得到刘恒的无比青睐,这些表面上不好理解,实际上都跟刘恒喜爱的法家思想有莫大关系。不任用文法吏,怎么能把原来朝中的那些开国功臣们治得服服帖帖呢?怎么能牢固保持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呢?

刘恒可以说是古代皇帝中少有的精明皇帝,其他擅长驭下的皇帝大多还获得了严苛冷酷的评价,而刘恒却能做到斜风细雨,春风度人,最后以仁厚之名垂于青史,这显然有着天才的统治艺术。如果我们不对一些历史细节做认真的分析,简直会被这家伙蒙在鼓里。

当然,虽说刘恒信奉法家的刻薄寡恩,可他究竟有些明君的特质,非常懂得从善如流。听了冯唐这么一番话,他又猛的拍拍大腿,大声赞叹道:“好啊!我听你的。”当即派使者持着节信,驰到狱中赦免了冯唐,复其官职为云中太守,同时拜冯唐为车骑都尉,主管中尉和郡国所属的车骑士卒。

小章:第三集

在应付匈奴入侵的同时,刘恒在刑律上做了不少好事,这可能为他在历史上获取仁厚的声名捞分不少。

即位不久,也就是元年十二月,刘恒就下了一道废除“连坐”的诏书,理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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