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 (第1/4页)

熊包也说:“老天爷饿不死瞎眼的雀。”

钱亮亮让他们说得发蒙,眨巴着眼睛看明白他们脸上流露出来的同情、关心和担忧,才明白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两个啊,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以为我这是张罗最后的晚宴啊?我今天晚上是高兴,你这个小子……”钱亮亮指划着熊包,“把我的胳膊差点掰折了,这会儿还疼呢,可是心里高兴。好啊,能遇见你们这样的好人感觉真好啊,这就是缘分。来,今天晚上不醉不休。头一杯我们干掉,李莎莎是女孩儿,可以随意,我们两个男人干了。”

熊包连忙端起酒杯陪着钱亮亮一干而尽。李莎莎做样子在酒杯上沾了沾嘴唇,算是陪了一下。钱亮亮看她不喝酒,马上叫来服务员,又专门给她要了一瓶果粒橙。李莎莎想劝阻,还没来得及,手脚麻利的服务员已经提溜过来一瓶果粒橙打开了,李莎莎只好随便了。

经过晚上那么一场折腾,这阵都有点饿了,钱亮亮嚷嚷着沙茶面先上来一人一碗垫肚子。这家餐馆是家庭作坊式的,老板就是那个洪阿嬷,儿子、媳妇、女儿、女婿、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等家族成员在饭口一齐上阵,分别充当厨师、跑堂等各种角色。餐馆开的时间长了,程序娴熟,上菜极快,一碗沙茶面刚刚进肚,点好的各式菜肴已经流水般上齐,于是几个人便开始从容喝酒吃菜。

酒过三巡,一巡一干,两个男人都有点醺意,脸上容光焕发,精神振奋,好像都刚刚从股市上赚了大钱。话也渐渐多了起来,钱亮亮开始细数到鹭门以后接触到的草根平民,感慨到了鹭门以后他才真正知道社会是什么,那张嘴就像损坏的水龙头,一套套大道理和哲学思辨滔滔不绝地流淌出来,把熊包和李莎莎听得直眨巴眼睛,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熊包也开始抡出长句子,从他爸爸给他起这个倒霉的名字骂起,一直骂到了横行大酒楼老板,这一骂就骂过了二十多年,逗得李莎莎“咯咯”直笑。

钱亮亮喝酒有个毛病,第一瓶下肚就开始愁肠百结,世界马上变成了黑白的。第二瓶下肚才会阴转多云,生活逐渐有了点味道。第三瓶下肚就变得心情愉悦,精神亢奋,豪气干云,再往后喝,便会郁郁寡欢进入灰色世界。他喝酒时候的情绪曲线跟电流电量的正弦曲线一致,随着流量的大小而上下波动。今天刚刚被炒了鱿鱼,喝下一瓶啤酒之后,心情比往日喝下第一瓶啤酒更加沉重。再一次被炒鱿鱼,经济上他倒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是自信再一次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想到连一个洗脚工的差事都做不好,他的自信降到了冰点。对自己经历过的一切,包括当市委秘书时候撰写那些文稿的成就感,做接待处处长时候迎来送往的浮华,以及后来开餐厅时候生意兴隆的满足,这一切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都蒙上了一层用耻辱编织成的薄纱。因为,现实告诉他,离开了那个体制,他连起码的生存能力都不具备,更别说赚钱发家了。想到这些,他觉得羞愧,觉得失落,觉得生活索然寡味。

亮亮餐厅被市委市政府原来的同事哥们儿吃垮以后,市长蒋大妈曾经提议他回到市政府工作,并且明确告诉他这也是王书记的意思。老婆桔子也竭力主张他办个手续,回机关找个闲差继续吃公饭算了。他当时憋足了好马不吃回头草的硬气,不相信凭着自己的本事,离开了欠他一屁股吃喝债赖着不还的市委市政府能饿死,于是跟着饭局上结识的倒腾废旧金属材料的福建晋江老板庄聪明跑到鹭门闯世界。庄聪明最初引起钱亮亮的注意,还是他那极不谦虚的名字。到了鹭门之后,钱亮亮才明白,用形容词做名字,是这一带人的癖好,比如用聪明这两个字做名字的,在鹭门就屡见不鲜,什么郑聪明、贾聪明、黄聪明、洪聪明各种聪明比比皆是。

在钱亮亮的地盘上办饭局的时候,庄聪明是一个谦和、风趣、出手大方的老板,给钱亮亮留下的印象极佳。而钱亮亮放着好好的政府接待处处长不当,硬是办理了内退开了亮亮餐厅的举动也让庄聪明大为赞赏。钱亮亮跟着他到了鹭门之后,庄聪明刚开始还挺不错,给了钱亮亮比在金州市当处长高两倍的工资,还给了他一个名义上的副总位置。对钱亮亮说话也很客气,一口一个钱先生、钱总,跟对他那些手下员工截然不同。与此待遇相对应的是,钱亮亮每年要完成一百万以上的业务,如果完不成,不但不能拿提成,还要从已发放的月工资里按照相应比例倒扣回来。

拿到这个合同的时候,钱亮亮暗想,如果自己有本事每年赚一百万以上的利润,还有必要给你庄聪明打工吗?庄聪明不愧“聪明”两个字,钱亮亮的话没有出口,他却已经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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