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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学的量,我记不起这两年里的事情,它们外在于我,被消耗于更为久远的记忆之中,我像个固守着旧日时光的老人。

美国人大概乐见我们精神上的少白头。我们曾经拥有理想,现在成了行尸走肉。最近我把注意力放在抱怨监狱伙食的不新鲜,或打赌明天放风时是否能晒到太阳等事情上——您还能从我身上看出往昔帝国军官的影子吗?但您错了。我们因为拒绝忏悔而无法融入生活,空虚由此而来,而它反过来说明,我们从未放弃曾经坚持的信念。

现在我打算承认“帝国万岁”的罪愆,那么,请容我在死前默念德意志的名字。

1948年2月7日

☆、五月

天气真的暖起来了,一只斑鸠落在铁窗上,这只候鸟应该已经回到故乡有一阵子,它长得很肥。

看守我的美国兵说,今天是5月13日。在他的故乡佛罗里达州,已经可以下海游泳。但灰色的墙壁没有任何东西显示春夏秋冬,整座监狱也没有。每天放风时。我只看见沙黄色的地面,拉着铁丝网的、高高筑起的围墙。我们像一群井底蛙,用投石子一类的原始游戏排遣时光。

这只斑鸠把我的季节感扯了出来。五月是怎样的季节,记忆遥远,纷至沓来。在我长大的法兰克福,它和任何一个月份并无不同,那座金融之都的冷暖只受股票期货市场的左右。在我初涉人世的海德堡,老菩提树在哲人路上抽出嫩芽,气味清鲜。柏林,浪迹的生活被各种事件冲乱。布拉格通往中世纪的查理大道上,春寒让人禁不住竖起衣领。东线,我在一个锈蚀的炮架边上看见一株欧石楠,其下是冰封的年轻人的尸体。

在战争的严寒里,我见过很多的春天。阿姆斯特丹浓雾深锁,日内瓦湖畔风光明媚。1944年斯特拉斯堡空袭后,圣艾蒂安教堂墙角一丛勒杜鹃开的鲜红。但1945年的春天从未到来,我走在莱茵河岸无尽的瓦砾堆当中,这条载着德意志最辉煌文明的河流,此时只是冒着黑烟的废墟。五月,柏林在巷战中化为灰烬。

五月是怎样的季节。

几年来我们对此噤声,好像这样就能让记忆拐过弯去,覆水再收。在一生的终结地兰斯贝格,时间过得太慢,不得不细心查看大自然的琐屑变化,才能发现日月流逝,而我们对此背过身。直到今天我迎头撞见它,才又看着窗上羽翼丰满的斑鸠,寻找五月的气息。

我在海德堡的丛林里呼吸过的空气,在柏林轴心大道上看过的秀小的菩提树,都提醒我春天的含义。那时我们的面容和现在并没有多大不同,只是生与死倒置。在又一个五月初至时我想起生活的感觉,那些过去将带我迎接短暂的未来。

1948年5月13日

☆、柏林故事

【编者注】

这是一段极其抽象的回忆。作者不去记叙那些漫长的故事,而是直接落笔为过后的省思。从晦涩的语句中只能猜出那是他一生最鲜明的岁月,他对之作了细致分析,却认为不足为外人道。

这是作者的个人路径,只有同路人能分享一二。如何读懂他的人生,这个问题摆在我面前。面对这篇抽象概念组成的回忆,我只感到进入历史的荆棘丛生。

【原文】

在兰斯贝格追忆柏林,就像在远别后追忆暗慕之人。我想念他们,但四维时空里错误的时间地点会导致事件不能发生,主观意愿再强烈也没有用。就这样,我看着新刷了灰浆的围墙上飞起一道山影,想象几百公里外的那座城市。

我来到柏林时只有21岁,而以市民的身份生活在其中,则要到1938年的夏天。那时我从警卫旗的军人变成安全局的政府职员,离开部队管理而投入社会,生活一下子多出安排一日三餐和与邻里相处之类的琐事。此前我是在总理府前走正步的“柏油路部队”仪仗兵,高等学府实验室里的大学生,中产阶级家庭独自长大的少年。

但也在这个城市,我遇到了弥足珍贵的人,懂得从未想过的一些概念。于生存本身它们只是奢侈品,于人生则善莫大焉。毕竟没有人必须依赖谁而活在世上,但不系于血缘的手足连理却可告慰心灵。

调任安全局后,我在威廉大街与一位大学故友重逢,那时他令人惊讶地穿着党卫队制服。我们的关系终止于两年前我要加入元首卫队时的一场争执,现在他竟也成为帝国枢机部门的一员。他粗框眼镜后的目光温和了许多,我们的和解以向世界妥协的方式实现。

“不,不是这样。”他说,在市中心一家咖啡馆里我们各自转着浓缩咖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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