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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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俊臣进了关着李成器的那间牢房,几个狱吏守了一夜,也颇有些困倦,听得他脚步声,忙打起精神来跪迎。来俊臣扫了一眼跪在刑架下的李成器,他身子已不在颤抖,低垂着头颈,如拉倒了兰花架,摧折了的花枝一般。他臀腿上的杖伤经这一夜凝血,尽成青紫之色,点点黑紫色的血点在肿痕上显了出来。来俊臣一扬脸问:“他怎样了?”一个狱吏忙回道:“起初呻吟着叫痛,半夜晕了一次,拿水浇醒了,后来便没再吭声。”

来俊臣慢慢踱到李成器身边,先拿手探了一下他臀上,触手一片冰凉,无声地笑了笑,捏着李成器的下颚将他的脸抬起来。因被水泼过,李成器的发髻散开了一半,几缕头发垂下来贴在脸上,越发衬得发黑如墨,面白似雪。想是昨晚出汗失水多了,他嘴唇上干裂开数道口子,加之被他咬破的齿痕,斑斑点点都是血迹。来俊臣见李成器虽是闭着眼睛,睫毛仍在微微颤抖,知他还醒着,估摸着经过这一夜,这少年的精神体力该消耗得差不多了,笑道:“拿盏水来。”

一名狱吏忙将一只茶盏递上,来俊臣递到李成器唇边,笑道:“喝一口吧。”李成器跪了一夜,两腿痛得没了知觉,已不似昨晚那般难熬,虽是眼前一阵阵昏黑,神智倒还清楚。他昨晚直如在地狱的刀山油锅里呆了一夜,心下已不存任何生望,想是恐惧已过了极限,反倒有些无畏。此时被来俊臣几根冰凉手指捏着脸,胃里阵阵翻江倒海地恶心,他拼着浑身力气,将脸偏了过去。

他如此倔强,倒是让来俊臣怔了怔,随即一笑道:“殿下不愿喝,就罢了。放他下来。”几个狱吏上前拆了李成器的锁链,又给他手上重套了镣铐,将他拖到牢房中心。李成器跪了一夜,两腿早已僵硬,倒在地上,小腿便伸不直了。来俊臣笑道:“替殿下将腿脚理顺了。”狱吏们会意,有两人上前按住李成器的身子,便有一人捉住李成器的足踝,将他小腿骤然绊直。

李成器在昏昏沉沉中,只觉双腿一阵无法形容的剧痛,像是有人拿巨锤将骨头砸碎,将骨髓都敲了出来,又似筋脉被生生挑出来扯作几段。这痛苦是如此暴虐刚劲,来势汹涌,与皮肉上受笞打的钝痛不同,与昨晚跪在锁链上针扎般的刺痛也不同,若非亲身领受,他实在想不出,在日月临照的人间,也会有这样可怖的痛苦。他原以为自己靠着信念可以承受住折磨,可是事到临头才发现,在这个被剥夺了为人的最后一点权利的地方,人的信念会变得如此无能为力。他的身体已经全不由自己做主,而任凭别人将它的每一个器官,每一寸肌肤,都变成痛苦的根源。

李成器惨叫一声,痛得失去了理智,他早已干涸的泪水在一瞬间又倾泻而下。他的手指痉挛地抓着镣铐上的铁链,似乎那是在三途深渊中唯一可以依凭的一根稻草,轻轻一声响,他的一枚指甲齐根折断,鲜血立刻涌上来,他竟丝毫不知。饶是那些狱吏见惯了此等情景,还是用了吃奶的劲,才能将这个痛得发疯的人重新按在地上。

来俊臣微微笑着,他总是欣赏自己用精妙的、环环相扣却又不致让这人死去的手法所创造出的痛苦,这等心智,是阵前杀人如麻的粗鄙武夫所无法比拟的。他蹲在一旁静候李成器惨叫声哑下去,变成了筛糠一般的剧烈颤抖,才轻笑着道:“殿下,阿史那元庆与范云仙都已畏罪自杀,这案子便落在你一人身上。你素知陛下的性情,不是你熬得一时,就能候到她老人家回心转意的。”

李成器的上下牙关打着颤,在他模糊的意识里,他的双腿已经断了,他成了一棵细小的被踏断的草茎,原来人命如草芥就是这个意思。他这一身血肉,得自父母,归本溯源得自祖母与大帝,若祖母想要,便收回去吧。他数十载可笑的荣贵,用这一身骨血来报偿,到了十殿阎罗前,是不是可以坦荡地求一个来世与这龙楼凤阙两不相欠。

李成器喘息了半日,那撕心裂肺的痛楚才稍稍缓和了些,他喘息着去望来俊臣,道:“成器有罪,唯死而已——若问谋反,实无可对。”来俊臣笑道:“殿下,你死了,结不了案子,我就只好请你那几个兄弟来问一问了。”李成器身子微微一抽搐,黯淡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丝冷意,摇头道:“我……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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