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部分 (第1/4页)

无论听到了什么声响,或是感到了什么动静……

只管往前。

因为漆黑不见五指的路上,其实有无数的鬼魂绕在你的身边。他们是阳寿未尽的孤魂野鬼,丢失了到冥府的方向,既不能上天,也不能投胎,只能在黄泉路上游荡徘徊。而一旦停步,他们就会牢牢附在你的身上,纠缠万世,使你跟着迷茫,跟着混沌,泯灭最后一丝神智,再找不回接引的道途。

我心有戚戚。

黑暗无尽的甬道,惟有艰难的蹒跚行进。磕磕绊绊中,跌倒又爬起,只觉脚底冰冷的湿意,像是一条汩汩的地泉,指引着隐约的方向。

时间仿佛过去很久,又仿佛一早驻足。

我似乎走出很远,又似乎一直原地踏步。

好想停下来歇一歇,或者干脆,再沿着来时的足迹,回到已然记不清的出处。

可是每逢扶墙暂停时,又有个声音在心底时刻恐惧的呼唤,“莫停留!莫回头!”

我已经到了极限。

来路和前途,都已不愿再想。

昏昏沉沉挨在冰冷的石壁上,耳边嗡嗡高鸣。大概那所谓的孤魂野鬼已经团团扑将上来,将我拉作本该的一员……

忽有火光一闪。

眼睛受激,前方一瞬映出的甬道霎时化作了无数的重影交叠在脑中……茫茫中,向着翻转朝上的地面掉下去。

“阿弥陀佛!”

手臂被牢牢的捞住。有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就在耳边,“……苏居士!”

火光重又亮起。

我花了许久的工夫,才适应了这份光亮。这人是熟悉的慈眉善目,白须白眉,一只手持着火折,关切的望着我。

再见便是隔世,我心有不忍。

“大师……你……圆……”

禅师似乎楞了一瞬。

再接着,他长须微动,好像露出一点笑容。

“阿弥陀佛,老僧痴寿,未得涅槃。居士服了足足一贴‘三魂散’,兼之内腑伤势未愈,方才长睡七日,善哉,善哉。”

……

这是我呆楞经久。

了茫禅师又和蔼道,“此处甚是阴凉。居士初醒,大病气虚,还是随老衲回去歇息罢。”

直到他担了我的手臂,架我往回行走,依旧未曾回过神来。

只觉如同梦游一般。

火折光弱,抬头却可见岩石森然,钟乳嶙峋。所走的甬道时宽时窄,右侧壁上却隔几步就挖凿出一个巴掌大的凹槽,一股油脂的味道,微入鼻端。

到了一个岔口,了茫禅师将火折靠近油槽。

明亮的火光沿墙由近而远,燃成一条蜿蜒的曲线,豁然回环,照亮眼前——

巨大一座洞室,长宽二十余丈,拱顶高逾三丈。显然人工开凿。

四周皆是壁画。有绵延疆域,有四季山水;有千骑驰骋,有百乘并驾;有礼宾仪仗,有出猎巡守;有百官飨宴,有鼓乐齐鸣;龙凤、花鸟、祥云、飞天之类,更无以数计。

独独一张白玉大床,摆在正中。

床上枕褥稍乱。

“……这……是……”

半晌,才幽幽找回自己的声音。

显然前不久不知怎么走出去的地方。惶然间,看向了茫禅师,禅师吹熄手中火折,依言颔首,“此乃陛下地陵。”

我坐在石床上,溟茫无言。

据说,死去的人心里一片空明,能在瞬间领悟一切,诠释生前所有的迷惘。我未曾死去,所以,也不能脱去迷惘。

了茫禅师说,居此已有七日。

地下七日,地上已人非。

苏鹊白与熙之流,再不复当世。明王衣冠,千里镜湖起迁。长夜庄人鸟兽散,减罪流放南疆。礼部尚书周子贺自省期免,与惠恬公主婚事从简,特赐婚后官复原职。乐卿张之庭当朝请辞,奉旨采风,行游列国。

而今上,兵符合一,身固大宝。从今往后,凡号令一出,三军尽在执掌,普天王土,莫不仰止。

我静静听着。

那像是另一个尘世的动静。

了茫禅师说完,搭上我的左腕探脉,眉头略松,口中笑言,“初见时,老衲谓居士‘灵动多变,定静纯如’。今番再论,乃是‘赤子之心,人海沉浮’矣。”

他从随身的食盒中端出温热药汁,递到口边。

等了一刻,向上轻抬,直至与唇相抵,方对无动于衷的病人恳切言道,“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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