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分 (第1/4页)

因顾元戎两肩都带着重伤,这将近一月以来,一日三餐,一日四服药,每一碗药、每一碗饭都是别人这样一勺一勺喂到他嘴边的,无论是几个亲兵,还是前两天才赶到的高未离,都已做得极为顺手。

顾元戎此时才真正从粘稠的睡梦里清醒过来,他皱眉低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汤药,微微侧头让了过去,他不看高未离,只是盯着身上那一床厚厚的锦被,沉了声音道:“马上回咸安去,给陛下请罪,给曹老将军道歉。”

“侯爷今日也已经赶了末将三次了,莫非末将这般招侯爷讨厌,侯爷一眼也不愿意多看末将?”高未离将勺子放回碗里,轻轻将黑色的汤药舀起来,又倒回去,想将略有些烫的汤药晾凉一些。

顾元戎抿着唇,不说话。

高未离重新舀起半勺汤药,递到他唇边,轻声道:“先喝药。”

顾元戎看他一眼,张口将苦涩的药汤喝了进去,喉结微动,温热的中药便滚入腹中,高未离看得呆了呆,片刻后回过神来,这才又舀了一勺,送了过去。

一勺一勺,直到一碗药喂完,高未离将药碗放回榻边小几上的乌漆托盘里,这才重新开了口,声音是轻缓而温柔的,像是害怕惊动什么似的,“我不会回京的,侯爷这个样子,我不放心。”

“有什么可不放心的。”顾元戎低着头,两手的手指在棉被下一下一下点着素绫的铺垫,动作很轻,他微微笑了一下,很是自嘲,“又死不了。”

高未离搁在榻沿上的右手随着顾元戎说出的最后四个字收紧成拳,他低声问道:“侯爷与我一定要这么说话吗?对待旁人,侯爷自来和煦如春风,为何到了我这里,便寒冰顽石一般?”

顾元戎侧过头去。

高未离猛地站起身,他提高了声音,道:“死不了……侯爷说得当真轻巧!侯爷想必是不知道的,末将听闻纺城战况时,传信之人在侯爷身上用得是‘不过旦夕之间’几个字,可见侯爷离那一个字,也不过只差着寸许的距离!只差这寸许,末将便只能凭着杯酒长醉,再看一看侯爷了……”

“……那也只是曾经。”高未离的话让顾元戎不由自主放柔了态度,但他想了一想事情原由,又重新生出一腔恼怒,“你如今却是擅离职守,依军令是可以杀头的。也许高将军忘了陛下曾经说过什么,我却一个字都不会忘记,现在高将军这么一番作为,莫非是觉得陛下没有教训的理由吗?你让令尊何堪?你让曹老将军的脸往哪里放?算下来,高将军还长我几岁,可否不要做事像孩子似的,不动半分脑子!”

这番话说得急了,顾元戎忍不住咳嗽起来,身子微微颤着,脸上薄薄一层血色迅速退了下去。

这段时候顾元戎的身体一直不太好,那贯穿左肩的一箭和深入血肉的刀伤伤情一直时好时坏,身体虚了,便连带着风寒发热也到访了两次,汤药像水似的往下灌,苦涩的药味把食欲赶到了天边,每日吃下的那几口粥哪里够撑着一个七尺男儿,如今顾元戎整个人便瘦了一大圈,看着虚弱苍白,比个文弱书生还不如。

高未离见他咳嗽,忙上去沿着脊梁骨轻轻给他抚了抚,轻声道:“侯爷可别急啊。”

待顾元戎止了咳声,高未离压在他脊梁上的手却没放下来,高未离弯下腰,下巴贴在顾元戎的右肩上,只是轻轻贴着,也不敢真靠上去,因着这姿势,高未离的鼻尖离顾元戎的耳垂不过寸余的距离。

高未离将眉眼笑得弯弯的,轻声问道:“侯爷这是心疼末将?”

顾元戎抿了唇,不理他。

高未离略略抬了眼皮,歪着头去看他,见得顾元戎故意把视线放在一旁的绸帐子上,便忍不住微微抬了头,轻笑起来,他笑出了一阵一阵热气,扑在顾元戎的耳朵上,就几下,顾元戎的耳朵便全红了。

“末将以为,人这一生总得痴癫放纵那么几回,才算得不枉此生。末将下定决心终身不娶,并与父亲言明一切,是末将第一次全然不管不顾,末将至今不觉后悔。末将愿意为侯爷痴癫第二回。末将在京中,在南地都曾与侯爷说过,末将不管别的,末将只想知道侯爷愿意还是不愿意。”高未离继续轻声说着。

他将右膝顶在床榻上,撑住身子,原本撑在榻沿上的右手则轻轻搭在顾元戎的左边儿的腰侧,搁在顾元戎脊梁上的左手下滑,做了个虚虚圈住的姿势,高未离笑道:“所以,侯爷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顾元戎脸上红了一片,他咬牙恼道:“别胡闹!快放手!”

“那侯爷先回答我可好?”高未离腆着脸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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