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部分 (第1/4页)

李隆基低低笑了笑:“随朕入蜀的兵士不多,都交与你清点打理,去吧。”

李承恩应诺,低头退了出去。走出不远,便听见身后一声冷笑:“愚蠢。”

“这就是你李承恩的志向?护送一个退位的皇帝入蜀,向一个贪恋美色、误听谗言的皇帝献忠?我怎么觉得不是呢。”李倓的声音不高,却像阴雨一样浇得他身上有些发冷。他转回身,看见李倓眉目里落着一丝嘲讽,不知将他与玄宗的对话听去多少,“将军的志向,是纵横疆场,护佑家国,收复河山。”

“三皇孙。”李承恩不动声色地俯身行了个礼,抬头时微微带些笑意,“不对,我忘了。如今该改口,是三殿下。”

这声三殿下让李倓稍稍有些不快。他沉着脸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说:“我与长兄随父皇前往灵武,整肃军队,以备收复两京、剿灭乱贼。父亲允我兵马大元帅一职,李承恩,我们一起北上,并肩同战。”

“恭喜殿下得偿所愿,执掌兵权。”李承恩依旧维持着疏淡有礼的笑,“殿下厚爱,臣心领。只是恕难从命。”

李倓眉角一扬,往前几步,不由分说握住了他的手腕,缓缓道:“我请将军,与我一道北上,救天下苍生于水火,立千秋功业,受万民景仰,名传史册。”

他加重语调,尤其是那个请字。李承恩眨眨眼,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他缓慢而坚定地抽回手,看向李倓的眼睛:“你怎么能这么心安理得?”

他终于不再以殿下相称,李倓却觉得心里微微一抖。有雨水从林叶间漏下来,从领口灌进了脖颈,触骨冰凉。

“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你如今的心里,倒是有苍生万民了。”李承恩抹了一把面上的雨水,眼神陡然之间锐利得有如刀锋,“如今之祸,与你无关?安禄山起初进军如此迅速,到了潼关却一再受阻,固然一则是因为民不思战,大唐兵力空虚,二则,我猜……”他不无讽刺地笑了一声,“那半张失窃的山河社稷图,落在了他手里。”

“若非王爷自负筹谋,以天下为棋万民为饵,借山河社稷图布了好大一局,又如何会让南诏与我朝争战数年,消耗兵力近二十万,又如何会让安禄山夺取山河社稷图,有此可乘良机?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

李倓轻轻往后退了一步,不自觉地握紧了手,脸色有些发白。李承恩的话压在他胸口,仿佛有千钧重:“立千秋功业,受万民景仰,留名传于史册……你怎么就能这么心安理得?”

雨势越发大了,穿林打叶声淅沥作响。李承恩连日来打马疾驰,身上盔甲本来沾满尘土,大雨一冲,倒是被洗净了,露出原本的银白颜色,亮得扎眼。

他再度朝李倓俯身行礼,算是告辞:“陛下待我恩重如山,我自当护送陛下入蜀。川蜀富庶,足可养兵。待安顿下来,将当地蜀军稍加训练……”

“不会有什么蜀军,你也不用起自己领兵征战的心思。李隆基手里不会再有一分一毫的兵权。父皇不会让他有。” 李倓骤然截断他,神色也冷了下来,他直呼玄宗名讳,毫不避忌,“李隆基待你好是因为你有用。”他抿了抿唇,眉目里犹带一抹不甘,“能不图其他待你好的只有……只有……”

李承恩并不接言,转身退去。李倓上前两步,伸手拦在他面前:“只有我。”

“殿下自重。”

李承恩轻轻拨开他的手,依旧往前走去。李倓落在他身后,忽然轻声道:“我不明白。”

他声音低如梦幻,却让李承恩稍稍顿了顿足。

“我不明白,”李倓重复了一遍,仰头去看天空里层层阴霾,雨水笔直下落,沾湿他的睫毛,滚进他的眼睛,“从前我诸事懵懂,直到你调任我宫中。你教我弓箭之术,我学会了。你教我忍辱负重,我学会了。你教我兵法阵术,你教我帝王之道,纵览全局放眼天下,不必拘泥小节,我也去做。虽然近年来将军与我疏远,我也总以为是你未知全局真相的缘故。我以为你想要我成为这样的人。我为将军成为今日的李倓,将军却要弃我而去了。”

“我不明白。”他第三次说,怅然若失。

李承恩回转过身,看见了他眼里真切的茫然,于是轻声叹息:“我教会王爷诸多,唯独一样,我至今后悔未能教给王爷。”

李倓定定地看着他,隔着厚重雨帘,李承恩的声音听得有些模糊,仿佛来自极其遥远的地方:“我未教会王爷何为爱恨。”

“就如李承恩心中,苍生万民重于你我,而王爷心中,你我重于苍生万民。”

半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