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部分 (第1/4页)

想到这些,我登时慌乱了,在黑暗中红了脸。幸亏他看不见。我悄悄地想,想法的缝隙里,有隐秘的快乐和悲伤。

我们走下黑暗的楼道,他放开了手,不紧不慢地走在我身边,没有说话。走到大院门口,牛牛买了两杯牛奶,递给我一杯,我喝了一半,突然就觉得胃里难受,把牛奶递给他。他接过来,没吭声,喝光了,把两个杯子都扔进垃圾箱。一直没做声。

这时候,他已经走在了我前头。离我大约是一条胳膊的距离。我看着他的后背,衣服上有几根枝叶的影子轻微地晃动。然后,他突然站定,大约是想回头看我。一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冲动的力量,推得我从背后抱住他。他突然间僵硬了一下,然后肩膀微微颤动,但没有回过身来,只是维持着站定的姿势。我想哭,可是没眼泪流下来。大约是因为我的情感粗糙,没有这样细致的泪水可以流。我突如其来地在他耳边尖叫。他背负着我的双臂和上身的所有力量,一声不吭,只是伸出手来,抓住我在他前胸垂下来的双手。我的手能感觉到他温暖的呼吸。

因为他的呼吸,我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4

我回学校,正好赶上一场民法考试。面对考卷,我发现上面印满了我认识的字,它们组成了我不认识的词句。什么叫无因管理?什么叫法学汇纂?有个倒霉的老太太下雨天下火车,跌了一跤,她和铁路部门有什么法律关系?尚在铁路应负责范围吗?

我的头都快爆炸了,血一直在脸上、耳朵后、脑袋里涌动,静不下来。我抬起头,看看民法老师,说,“老师,我看不懂这些东西。”顺手就把卷子递给他了。

民法老师挑挑眉毛,看了看我,接过卷子,不动声色地说,“休息一会儿吧,游泳池好像还开着。”

他就是我后来的男友,施刚。我进学校的这一年,他刚刚分配到司法学校。他毕业于一所名牌大学,之所以被分配到这所不怎么样的司法学校,据说是因为参加了一些不体面的活动。我不知道是什么不体面的活动,他就算后来跟我睡在一张床上时也没有讲过,他只是说自己幼稚,曾经有个晚上,他坐在火车上哭了整夜。

我想不明白,他这样温雅得体圆滑的人,会做什么不体面的事儿,我也想不明白他这样擅长自控的人,为什么爬上火车哭。想想学生生活能有什么呢?如果跟打架、淫乱、抄袭、作弊有关,都是应该坐在校长办公室哭,哭他个天昏地暗云里雾里,大半就可以解决了。

在火车上哭有用吗?哭应该体现它本身的价值和目的嘛。

你也会哭,哭给我看看?

我在他不那么严肃的时候戏弄过他,但他立刻板着脸走开了。

天知道怎么回事,爱谁谁去。一看见这种死脸,我就没兴趣了。

只是,那天交白卷的我对此一无所知,对什么也都不清醒。我并不知道之后都会发生些什么。我甚至没有设想一点点他和我的可能性。当天,我只是觉得晕头晕脑,似乎脑子里塞满了湿乎乎的液体,不断地往胃里滴,闹得脑袋和胃都难受得要命。它们充斥了不该容纳的东西,需要的养分无法进入,面前的一切,我几乎都辨认不清楚。

我回到宿舍卷了游泳衣,到游泳池里游了一个小时,然后披着一头湿淋淋的长发往外跑。跑到外面的阳光下,突然就觉得自己像一条浮出水面的美人鱼。直到这种感觉浮出,我才觉得,自己对外界开始有了知觉。豁然开朗。

我就这样湿淋淋的,像条粗壮的鱼,穿过花园,游向宿舍。天空尚且晴朗,却突然间落下了雨点。淅淅的雨点像一个个飞虫,迅速穿过茂密的枝叶,消失了。

我对面的小路上,瘦小的施刚拎着包往办公楼走,素净得像个学生。他那巨大的皮包里应该是我们的试卷,当然包括我的白卷。

他看到我,笑了笑,点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回头看他,天色渐渐发黄了,但还是明显地看出,他白衬衫的右边袖口,有一片淡淡的黄渍。

5

一二·九的晚会是我们新生进校后参与的第一次活动。我们班要唱《黄河大合唱》第六乐章《黄河怨》。其实我们应该唱第七乐章《保卫黄河》,至少没啥难度,只要大家一起吼“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走调了拐弯了都没关系。

可是,我们的文艺委员太有个性了。她觉得,只有庸脂俗粉才唱《保卫黄河》,有个性的人都应该唱《黄河怨》。她有个性没关系,还要我们全班都有个性——全班的个性,真有意思。不管怎么说,她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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