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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成了大清朝的“敌人”

美国西部牛仔们有一句用以时刻自警的名言:“枪声总有余响。”

郭嵩焘显然不如同时代的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等人功勋卓异,声名远播。时代的主流难以容他,他也不肯随俗沉浮。作为洋务运动的参与者之一,他的悲剧在于没有像上面三位那样在既定的秩序规则内周旋打拼。郭嵩焘走得太远了,他向清政府大力推荐的那些西方政治理念和先进管理措施,在闭塞狭隘的天朝官僚们看来简直是大逆不道,闻所未闻。他三番五次挑战天朝秩序的行为,极大地震动了朝野人士的心理底线;而他对落伍的现有秩序的鄙视,也很快招来保守派人士的仇视谩骂。在官场的倾轧和污蔑中,他一生充满长夜独行的苦闷与激愤,尝尽不为人知的屈辱和悲凉。

正当京城上下对他舆情汹汹、十分不利的时刻,他的副手刘锡鸿抓住时机反戈相击,推波助澜,罗织罪状,欲一举置郭嵩焘于死地。刘在出使英国前就得到清政府中一些大员的支持,暗中监视郭的一举一动,不断向清政府打郭嵩焘的“小报告”,列出种种“罪状”。如有一次参观炮台中天气骤变,陪同的一位英国人将自己的大衣披在郭嵩焘身上。刘锡鸿认为“即令冻死,亦不当披”。当巴西国王访英时郭嵩焘应邀参加巴西使馆举行的茶会,当巴西国王入场时,郭嵩焘随大家一同起立。这本是最起码的礼节礼貌,但刘锡鸿却将其说成是大失国体之举,因为“堂堂天朝,何至为小国国主致敬”!中国使馆人员参加英国女王在白金汉宫举行的音乐会时,郭嵩焘曾翻阅音乐单,刘也认为这是效仿洋人所为,大不应该。连郭嵩焘不用茶水而改用银盘盛糖酪款洋人,想学外语等等全都是罪过。他公然诟骂自己的顶头上司为“汉奸”,更严重的罪状是说郭嵩焘向英国人诋毁朝政,向英国人妥协等等。这些在当时都被视为大逆不道之罪,一旦坐实,连性命也将难保。

鬼使与神差的命运:博弈郭嵩焘和陆奥宗光(6)

事实上是,郭嵩焘在中外关系的新形势下,开始承认西方国家是与中国为平等之国,并主张用对等的方式与之交往。郭嵩焘在外交活动中,亲眼目睹了西方国家的外交礼仪,比如他亲见英国海军船舰升旗、鸣炮、奏乐、停航等礼节,感叹自命为礼仪之邦的中国竟然远远不如,这更坚定了他的看法:近代西方国家已非蛮夷之国,而必须以礼相待,和平共存。而中国与西洋各国隔绝太久,与近代文明南辕北辙,双方久深的隔膜需要破冰化解。当郭嵩焘率领的中国使节团出现在伦敦街头时,这群长袍长辫、奇装异服的人们引发英国人一片笑声。英国著名的政治幽默杂志《喷奇》在一整页的漫画中,将郭嵩焘画成一只带辫子的猴子,与英国狮子怒眼相视。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郭嵩焘才主动在陌生的社会环境里,广交朋友,留心异邦风俗人情,并参照国际惯例,逐渐接受沿用一些国际间通行的交往礼仪和交往规范,象征中国已步入国际舞台,侧身列国之林。到英国后,郭嵩焘呈递国书,对女王行鞠躬礼,女皇亦鞠躬还礼。郭嵩焘积极参加各种社交活动,也仿效西方外交礼俗邀宴外国使节,并举行大型茶会,招待各国来宾,全部西式布置与招待。他认为“宴会酬应之间,亦当于无意中探国人之口气,察国中之政治!”郭嵩焘举止大方,颇得人缘,连为人苛刻的英国自由派政治家格兰斯敦亦誉他为:“所见东方人中最有教养者”。英国人评价郭嵩焘公使“树立一高雅适度榜样”。而外国人在敬重正使郭大人的仪态举止的同时,都瞧不起言行粗鄙的副使刘大人。例如刘在吃晚饭时大声咳嗽吐痰,并命他的仆人拿来痰盂,当着客人的面大吐特吐。刘之吃相也极难看,狼吞虎咽,旁若无人。到香港时,刘的动作又招致港督的讨厌,竟扭头过去不与之交谈一语。

由此可见,这位天天高喊“夷狄之道未可施于中国”、处处乜斜着眼睛看洋人的刘锡鸿大人,是一副什么嘴脸。

郭嵩焘开始还处之泰然,颇相信清政府对自己的信任,因为,在他出使前觐见时,大权在握的慈禧太后深熟他的艰难处境,曾语重心长地安慰他说:“旁人说汝闲话,你不要管他。他们局外人,随便瞎说,全不顾事理。……你只一味替国办事,不要顾别人闲说。横直皇上总知道你的心事。”谁知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刘锡鸿是一个“孤僻自大,不近人情”的典型守旧派人物,郭、刘之争,实则是新旧思想斗争,而在当时保守势力十分强大的情况下,刘锡鸿占据上风是势所必然,正因他倚仗朝中李鸿藻、沈桂芬等大员以自重,对郭嵩焘的攻击才肆无忌惮。此时的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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