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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的饭铺,我们集齐了,都说不幸中的万幸,保住命比什么都要紧。我们又搭伴儿往回走。快到唐山,到了矿区地盘,那个赶车的提出让我大哥包赔他的一辆大车和一匹骡子。我大哥说,你的车和牲口损失了,我的货物和本钱也丢了,我并不比你强。再说,雇你的车是顺路拉脚,不给我拉货,你照样也得遭事。另说赔不赔,有难处,咱们可以分担。这话够仗义的了,那车把式不听,又哭又闹,揪住我大哥的衣裳领子要打架。我大哥不跟他打,他就自己往墙上撞脑袋,撞个大口子,直流血,回头就诬赖我大哥打了他,拉我大哥进警察局打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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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知悲苦忧愁的童年(8)

母亲听到这儿,急得不行,拉着我就要去找保人,把父亲保出来。谁知当天夜里父亲回来了。他告诉母亲事情的经过:一个挺精明的警官问谁是原告?那车把式赶紧抢着诉说冤枉。警官听了之后,忽然嘿嘿一笑,对他说,车把式,你的确很冤枉。不过,你应该跟日本人去要车和骡子,不应该跟这位雇主要车和骡子。车把式一听这话慌了神,说起诬告之辞:当时我是想追究着不放车的,可是他硬是不让,还打了我,您看,您看。他把脑袋往前伸,让警官看他脑门儿在墙上自己撞的伤。

警官问父亲,对这些你有什么话说呢?你是不是真的这么做了?

父亲回答:我不让他追着日本人要车,赶快找个机会逃路,这是真的。因为我估计,跟日本人到炮楼里,不用说车和牲口要不回来,恐怕连性命也得搭上。至于说打他,不是真的。我们都挨了几下子,是日本人打的。由于我不顺从,比他挨打多,也打得重……

车把式抢话说:反正,我脑袋上的伤是你给打的!

警官又冷笑一声对他说:我明白你演的是哪出戏啦。你明明是脑门子痒痒,自己往墙上撞,为什么要诬赖别人打的呢?既然是打的,回答我,他拿什么凶器打的?是铁的,还是木头的?

车把式这一下傻了眼,料定官司输到底了,忽然跪到父亲跟前大哭起来,边哭边诉说,苦苦地乞求:先生,先生,您有钱,您是好人,您得救救我。我除了这辆车之外,就是五个挨肩大的孩子,还有一个瘫在炕上的老妈。这回车一没,挣不到拉脚的钱,我们一家老小没法儿活下去呀!救救我的命吧!

父亲被他哭诉哀求得心软了,对警官说,我情愿包赔他全部损失,一辆半旧的大车,一头骡子。只是,眼下我拿不出,得给我一个月的期限。我可以当场给他立个字据……

8

和车把式的官司未了,父亲在家过了几天无所事事的日子,便又出门了。出乎意料的是,父亲这一走,竟然又是好几天没回家来。不要说母亲,就连我这小孩子,都感到有些异样。

母亲那焦躁不安的情绪,与日俱增,越来越不加掩饰。她一趟一趟地往外跑,到近处去就带上我和姐姐,到远处去则独来独往,常常把我饿得饥肠辘辘她才返回家来。她把住在赵各庄镇上的,以及住在北边水峪村和东边无水庄的老乡亲和朋友家,都找遍,也没有见到父亲的影子。

紧张恐怖的气氛笼罩了我们家。

终于父亲带着异样的神情回来了。

进门之后,没说话,就走到躺在炕梢儿上的母亲的跟前,把一只胳膊朝母亲身边一伸,又一低,只见一根用纸包卷成棍儿似的东西,从褂子袖口里溜了出来,“咣�”一声,掉在炕上。他又向母亲伸出另一只胳膊,同样的“咣�”一声响,同样的从袖口溜出一根棍儿,只是那包皮的纸破散开,“哗啦”一下,撒出一摊亮闪闪的“银大头”。

我看见过这样多的钱,那是为了从“绑票的”土匪手里赎回父亲,出卖祖传的土地房屋、写文契画十字儿的时候,换到手里的。那么,这次的这么多钱,是从哪儿来的呢?

父亲笑眯眯地对母亲说:手气不错,我赢了!先归还那个车把式的车和骡子钱,剩下的,撒开花,该买什么就买什么。

母亲不看钱,质问父亲:你就靠做这号事情活着吗?

父亲用坚定不移的语气回答:我已经把话跟你说得清清楚楚了。往后哇,怎么活着痛快,就怎么干!

母亲坐起身,提高了声音说,这是正经人干的正经营生吗?

父亲也不甘下风地愤愤反问,啥是正经营生,你给我说说!下窑、种地、做买卖,全都是你说的正经营生吧?请问,对哪一行,我没有兢兢业业、辛辛苦苦、规规矩矩地干呢?结果怎么样?干哪一行都难干下去,还差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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