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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这时候,城里人在辩论真理,但农民的真理就是如何把粮食种下去。结果“包产到户”便一发而不可收。每家分得一块田,自种自管,来年收获季节算账,多收多得,少收少得。总计一千零六个生产队中,有七百七十七个如此分散开来,余者为人民公社阵营中的立场坚定者。这样一来,在分散了的那些土地上,庄稼不仅全都种下,而且后来还长得挺好。可是在人民公社堡垒里面的那些土地上,要么是把庄稼种下去了却长不出来,要么是根本就没有种。到了秋季,这个地方已经有八万农民公开要求“包产到户”。如此大规模的行动居然完全被隔绝起来,不为北京所知,这件事情可以证明,党的中央政府的力量虽然庞大而坚实,但在成千上万的农民中间仍然难以解决鞭长莫及的问题。直到几年以后,国务院里一位研究农村改革的专家陆学艺考证说,山南是实行“包产到户”最早的地方。就时间看,它的确早于小岗,不过,由制度的演变来看,山南的“包产到户”却不如小岗来得彻底。它使得社员的劳动与其收获的多寡有可能更紧地联系在一起,但并不排除生产队掌握最终分配产品的权力。也就是说,社员仍须将自己的全部所得交给生产队,再由队长根据其数量的多少,取出相应的部分给与社员。小岗则是把分配的权力也交由社员掌握,农民只要按照规定交足了集体的部分,剩下的便全归自己。小岗的社员说是“一年早知道”,也即后来人们所说的“包干到户”。这办法显然不仅仅具有更大的物质刺激作用,而且涉及到权利的分散。农民如果全都掌握了自己的劳动所得以至劳动本身,人民公社又该怎么办呢?

一步一回头(1)

1978年12月13日:一个历史性的日子——《中共中央关于加快农业发展若干问题的决定》与“新六十条”在同一天通过——省委书记的迂回战术——中国的改革从改变人民公社制度入手

用今天的眼光来看,1978年的12月13日实为一个历史性的日子。在我们国家的历史上,具有这种价值的日子并不多。“两个凡是”终于结束,这中间的含义当然不仅仅关乎某个人的沉浮,事实上它等于是结束了整整一个时代。从此,七十四岁的邓小平终于可以开始自己的时代了。

这一天,邓小平在中央工作全会上以一个长篇演讲宣布了他的时代的开始。现在他已被看作是真正的领袖。这种概念与权力的位置并无直接的关联。邓小平的职务仍然居华国锋之下,公开排列出来的名次也还在叶剑英之后。他的领袖位置来源于他的思想和他本人的气质。他深知我们庞大的国家有一个特点,一项政策是否有效,取决于它是否真正地赢得人心而不仅仅获取人们嘴上的阿谀。而取得人心的最好办法,就是给人民以真正的利益。

这种思想的萌生大约是在六十年代初期,此后两度被贬以及三年流放的经历,使邓小平对这些问题的理解逐渐加深。有一段日子里,他不仅失去了他的权力,而且失去了一些基本的物质保障。工资已经全部被取消,只按月发给可以维持他一人生命的费用。可是他还要赡养年迈的继母,以及为他的更加贫困的儿子筹措来看望他的路费。人类对于物质的看法多少有一点忘恩负义,你拥有的物质越是充分就越是不把它当作一回事。只有当你真正挨饿的时候,才会懂得一口饭的珍贵。当日邓小平团于赣南一隅,不得不自己开出一小块土地,每日在地里耕种蔬菜来弥补家用之不足,这样的感受一定时时出现在他的心头。本世纪三十年代,邓小平在同一个省份里也曾遭遇过艰难的岁月,这种艰难乃是由于蒋介石的攻击造成的。那时候,他曾经主张红军建立自己的生产地位,不过,那是一个出自领导者头脑的战略考虑,全然不同于这种发自本能的切肤之痛。中国的老百姓自古将朝廷命官称为“父母官”,一个具有责任感的官员,应该在自己任中使百姓在丰年得以足衣食,灾年不至饿死道旁。总而言之,物质乃是治国的第一要旨。至于意识形态,例如政治运动之得失,无产阶级专政理论之利弊,毛泽东思想之功过,自然也很重要,但人只有吃饱了饭才会有工夫来讨论这些。或者反过来说,如果这些是非之争不能给人们以更多的物质利益,反而令人民越发贫穷,则意识形态的教义即使再崇高,领袖的思想即使再辉煌,仍不免是空中楼阁,终有倾覆的一天。

考虑到这些基本的道理,邓小平为他的时代讲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把全党工作的着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后来,这句话演变成“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在我国人所尽知。这一方针如果有可能更明白地加以解释,也就是“经济建设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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