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部分 (第1/4页)

那天下午,警卫打开罗进囚室的门,用警车把他送到数公里外的总场场部,带到一个负责官员的办公室里。

“知道是什么事找你吗?”官员问。

罗进差点脱口说出那把割刀,这是他的最后机会。按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原则,如果他自己承认了,他们不一定会加重对他的处置,如果在这时他还不主动说,就是吊死鬼吐舌头没得救了。

但是他死死把牙根咬住。

“不知道。”罗进慢吞吞做好犯人状,“我要去割稻子。”

官员说:“先不去。”

罗进问:“做啥?”

官员脸容严肃地看着罗进,从桌上拿出一张纸,对着罗进读了起来。

罗进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有好长一段时间,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官员和他的声音都梦幻一般捉摸不定,极不真实。

但是一切都是真的。根据形势发展,政府在前些时候决定对被判罪羁押的一些原国民党军政人员实施特别赦免,特赦名单已在报纸上公布。罗进因一些具体情况不属特赦人员,但是有关方面认真审查了他的情况,包括他曾提出的上诉申请,决定宽大为怀,对他进行改判。加上已批准的减刑,罗进可望于不久后获释。官员找罗进,是要了解、核对与此相关的一些具体事项。

这时酝酿多时的雷阵雨终于如期光临,雨点噼噼啪啪扫过劳改农场,场部平房上的瓦片被打出一片乱枪扫荡般的声响,远处有闪电和雷鸣。

罗进居然不再需要它了,不再需要冒雨潜逃,借助绳索和割刀冒死攀下断崖,然后沿小河逃出劳改农场,走向吉凶难卜的逃亡之旅。谁能想到上天在最后时刻会用如此方式对他露出牙齿,嘻嘻一笑。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罗进总是本能地后怕,要是农场官员突然小腹不适拉了次稀,准备晚几天再找他谈话,天知道又是何种结局。

官员问罗进:“你对获释后的安置有什么要求?”

他说,根据档案资料,罗进是台湾高雄人,在大陆没有亲人。对罗进这样的人员有一种特殊的安置方式,就是获释后留在劳改农场工作,为本场正式职工,享受跟其他职工没有两样的自由。鉴于罗进在场改造期间劳动积极,表现良好,没有斗殴撒野或者密谋不轨之类劣迹,农场方面愿意留他,但是这要听一听罗进本人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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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逢劫难(10)

罗进说:“谢谢。让我想一想。”

罗进对获释没有一点准备,他强使自己从满脑子逃亡计划中跳出来。现在他不必为自己寻找断崖上踏脚的石缝,却要为自己接下来的生活选择一个落脚点,同时还需要为之提供一个合适的理由。

“我有一个妻子,在大陆,叫刘小凤。”罗进说。

“我们知道。”官员说,“我们查过。”

官员说,罗进被捕后曾供称妻子刘小凤祖籍福建漳州,当时罗进称妻子跟他在1949年夏天溃逃时失散,并说明他之所以同意率特务潜回大陆,不是一门心思与共产党为敌,主要还是想借机寻访发妻的下落。罗进被捕后,有关方面曾根据他提供的线索进行核查,在闽南一带没有找到这个刘小凤。

罗进说:“不管怎么样,我希望能到那边去,自己再找一找。”

官员说:“可以考虑你的要求,但是你要想清楚,在这里可以吸收你为农场职工,在那边就很难为你安排工作,你可能得自谋生路。”

罗进说:“我愿意。”

罗进于隔年初正式获释。一位警卫干部带着他离开劳改农场,穿过群山,乘车向东。罗进曾在许多个日日夜夜里梦想穿越这片山水,不同的是原先他只能设想自己昼伏夜出,像只猫头鹰似的偷偷穿行,如今他竟是公然坐上汽车,有警官陪同进行合法旅行,秘密潜逃的危险和麻烦已烟消云散。

罗进被移交给地方,落籍在刘小凤原籍地福建漳州辖下的一个小镇上。大陆实行非常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罗进作为一个前国民党军军官,现释放人员,在落籍处受到了严格的管制。他是无业人员,不可能泥菩萨一般安在哪座庙里吃信徒供养,得自己谋生,此时罗进尚年富力强,可以到工厂打临工,可以到街头摆摊补鞋,也可以拜师学艺,当个裁缝或者厨师。罗进却不选这些相对稳定的行当,他挑起一副竹筐,拉长嗓门,学会了一句当地时常传布于城乡,非常专业化,大人小孩都耳熟能详的吆喝:“买铜卖锡,破鞋橡胶底啊。。。。”

这是收破烂的职业吆喝,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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