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部分 (第1/4页)

只见德喜拿了一个封儿,红签上写的“谭贤弟亲手秘展”。绍闻拆开,原是夏逢若着人送来的书儿:

敬启者:前与茅姓戏箱一词,愚兄遭此大辱,想贤弟亦所不忍也。目今蒙羞,难以出门,家中薪米俱空,上无以供菽水,下无以杜交谪。兼之债主日夜逼迫,愚兄以贤弟慨赐,已定期于明日楚结。万望贤弟念平日之好,怜目下无辜之刑,早为下颁,以济燃眉。嘱切!嘱切!

此上

谭贤弟文右

忝兄夏鼎叩具

外:盛大哥前日顺便过我,言指日为贤弟压惊,为我浇臀,治酒相请,以春盛号王贤弟为陪容。可否往赴?乞赐回音。并及。

绍闻踌躇这宗银子。又想这是经王中许过,却该叫王中商量,是可以明做的。遂叫王中到楼门前,说道:“前日承许你夏叔那宗银子,他今日写书来要,怎的与他送去?可惜今日手中无这宗项。”王中道:“任凭相公酌处罢。”绍闻道:“这话难讲。当初咱急了,你就请他去,亲口承许他。今日事已清白,咱一毫没事,就把他忘了,人情上如何过得去?即如不为咱的事挨打,朋情上也该周济他。”王中说:“我没敢说不给他。”

绍闻道:“你那腔儿,我心上明白是不想给他的。”王中道:“相公休要屈人,我实没有不给他的意思。”绍闻道:“你既知该给他,但家中没有银子,你可以到街上,不拘那一家字号,就说是我说的,取他二十两银子,给了夏叔。若日后还不到时,就算揭的,每月与他三分行息。”王中道:“去问人家借银子,我伺候老太爷以来,并不曾开过这样口,我委实说不上来。”

这句话颇中了绍闻之忌。兼且疑王中见新打罢官司,自己难以街上走动,故意儿拿捏。方欲开言,只见德喜拿了一幅全帖,跑着说着:“盛爷请哩。”绍闻接帖一看,上面写着:“明午一品候叙。恕不再速。愚兄希侨拜订。”德喜道:“来人在前院候回信,说请明日早到。”绍闻心中含怒,便答道:“我还不定去不去哩,说什么早晚!”王中便向德喜低声道:“你回复来人,说家中有事,明日未必走。”绍闻想起前日兑还赌账之情,又见王中有阻挠之意,激的恼了,厉声道:“喜儿,回来!你怎见得我明日不去?我的家你都替我当了么?王中呀!我叫你街上问银子,你说从来未曾开过这样口,偏我面前,你是会开口的!”王中道:“大相公,委实这盛家、夏家我不想叫相公去,这也是真情。前日若不是与夏家有勾搭,怎的有了这场官司?大爷临归天时嘱咐的话,相公难道忘了么?不说书本儿渐次丢却,这几个人,那一个是正经人?相公近他,将来要吃大亏哩。”这句话已把绍闻激怒至十分。

咳!王中,你这一片忠心,把话说错了。看官,大凡做正经事体的人,听人道他的不是,便觉是至诚爱我的;做不肖事体的人,听人说着他的短处,便是犯了毛玻若说绍闻把这遗嘱八个字忘了,他也不是土木形海只因一向做事不好,猛然自己想起这八个字,心中极为不安;强放过去,硬不去想。他见了王中,早已是霍光骖乘,害了汉宣帝芒背之玻今日听了王中的话意,脸上发红,心中害羞。羞浅则忌,羞老则成怒。

这也是世所常见,非独绍闻如此的。

绍闻怒极说道:“王中,你管教着我么?你是心里想出去哩。我做的原不成事,你要是看不过,你就出去。难说我该出去躲你不成?当日大爷许你的园子、鞋铺子,我不昧你的何如?”王中道:“我若心里想出去,我再不说这话。我不过是劝相公走正路,不负了大爷一场苦心。”绍闻厉声道:“我就天生的不是正经路上人,如今就是你把你大爷叫起来,儿大不由爷,他也管我不祝何况你一个家人!”王中道:“大相公,我大爷——”王氏见王中单管大爷长大爷短,忍不住插口道:“王中少说一句罢,你让大相公一句儿也好。”只这一个“让”字,又把绍闻心头之火扇起百丈,嚷道:“王中,王中,讲说不起,我也使不起你。你今日就出去!连你家老婆孩子一齐出去!你屋里东西我一件也不留你的,只以快走为妙。”

赵大儿听见赶他夫妻出门,急的号哭,跑向绍闻跟前说道:“大相公休与那不省事的一般见识。他说话撞头撞脑的,我没一日不劝他。理他做什么?”又向王中道:“你不会说话,夹住你那嘴!大相公读过《五经》《四书》,啥事不知道,何用你多说少道的。”王中满脸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大儿又忙到王氏跟前,哭说道:“奶奶,你说一句话儿,把一天云雾都散了。”王氏道:“如今这一家子,我还管的上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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