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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天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要不是曾国藩的老谋深算,则清政府只有瓦解一途了”(萧一山《曾国藩传》第七章),这里面有诸般出乎意料的地方。

祖雨宗风,满是不堪记忆。当年的凌辱与血腥杀戮,致令盗寇满中原。故排满为九世复仇,此也符合春秋大义。是和追求天赋权利,有生以来之自由、人类平等的诉求结合在一起的。因当年打压杀害的惨烈,而不得不潜入地下,再度的反抗,就有一个酝酿、生长、爆发的过程。在曾国藩时代,还未完全破土,必待孙中山及其助手出,方才有公然的大举,以超越的大智慧从根本着手,解除轮回式的被奴役的宿命,来造成宪政治国的构架和雏形。

辛亥革命起来,先以“驱除鞑虏”的民族主义口号为纲领;但等到民国肇建,采用的却是善待优抚之法。这是史上未有的共和精神,失却这种宽容,很难走向真正的共和。美国的南北战争,北方打的也是解放黑奴统一国家的大旗。两军相对,杀伤颇巨,一旦南军言败,不仅不诛降将,不罪附逆,后台资助者也不问罪、也不责罚。如此民族精神和向度,洵堪奠定真正的终极目标:*制度。

(六)

曾国藩的时候,虽然令后人扼腕,但他的行为,又是符合这个自然生长的过程的。试比较早前的岳钟琪对曾静的处理,国藩到底进步得多了。“默观天下大局,万难挽回。侍与公之力所能勉者,引用一班正人,培养几个好官,以为种子”(《曾文正公全集·书札》卷12,《致胡林翼》)。“今日所当讲求者,唯在用人一端耳”(《曾文正公全集·奏稿》卷1)。

“窃尝以为无兵不足深忧,无饷不足痛哭;独举目斯世,求一攘利不先,赴义恐后,忠愤耿耿者,不可亟得,或仅得之,而又屈居卑下,往往抑郁不伸,以挫,以去,以死。而贪饕退缩者,果骧首面而上腾,而富贵,而名誉,而老健不死,此其可为浩叹者也”(转自何贻焜《曾国藩评传》)。

对社会弊端的根本认识,锥心痛愤,故其伟岸,不仅做了晚清的柱石,更在政治思想达于对人本的考量,对人的处境的追问。事实上,如欲澄清吏治、扶持社会正义,其要件端在得人。而专制体制的本质,又在对于人性的杀灭,其所依靠者为暴力*和奴才文化,道德因素的滥用令其等于虚设,除了使百姓产生不切实际的幻觉,不可能带来实质性的社会进步。明君贤臣,只是昙花一现,其恶果循环不断。此际除了保持文化的传承以外,体制必与世界潮流接轨,否则无法可想。曾氏深深窥见了帝王专制的病灶病因,但他开不出药方或隐约觉察药方当为何者,而不敢开示。这在他那一代杰出的知识分子,其头脑和心思,跟他们所依存的背景是一对深沉的矛盾。

他的治兵思想和他的哲学思想密切相关,战后裁军,那确实是来真的,裁撤善后,俱回原籍;而在征募之初,就是有业者多,无根者少,“求可为善聚不如善散,善始不如善终之道”,而他本人在战后,心力交瘁忧老成疾,“困疲殊甚,彻夜不寐,有似怔忪……”(王定安《曾国藩传略》卷四)。

庄子说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在后世的专制国,就更是如此。盖因专制所实行者,为逆淘汰机制,人间良善与才智之士在社会上总是没有市场,在政治上没有空间,而阴险恶徒,翻云覆雨品性下贱,因而嗜杀成性,这些人相当得势,而民众的代价就大了。恶徒尽量获得占有空间,进而以圣人自命,僭称王号,借以骗塞天下耳目,实则与小民争锱铢之利,赶尽杀绝,精神勒索,无所不为。故曰,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所以曾国藩既不能彻底反抗,则必空间越来越小,最后还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于是他选择急流勇退。

他在人生晚期,讨捻军时,已有力不从心之态势——当然不完全是生理原因,他述说观点,已无先前的威重斩截;而指挥部队,更有心事重重的样子。所以当时社会舆论隐然期其自主东南,就人才、武装、大势观之都有可能,至少打成个“三国演义”是没有一点问题的,然国藩不为,后来其天下英雄半入幕的部曲也都渐渐灰心了。人心的承受力很有限啊。

他的病,一半以上是心病,他的力不从心,更多的还是一种困惑。实际上,无论慈禧皇权,还是洪氏天国,对之都是半人半兽难缠难解的实体,两者各有各的不可理喻。

无论他的文化传承怎样的渊厚,心性如何的正大,一时也竟束手无策。他的沉重的疲惫感,实在有着渊深的脱离之念,他虽以清廷为主要“股东”,但其观念隐约已有马放南山之势,纷至沓来的事务,越来越无从措手,主观上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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