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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嘉徵定了定神,上前一步。 嬴西洲发问道:“嘉徵在生吾的气?” “嗯。”宁嘉徵坦诚地道,“我在生西洲的气,亦在生自己的气。我气西洲为何不早些救我于水火之中,更气自己只能寄望于西洲的援手,亦气自己生西洲的气。欢好之前,我与西洲毫无瓜葛,西洲救我作甚?欢好之后,我与西洲仅有皮肉瓜葛。不论之前或是之后,我都不是西洲的责任,西洲救我绝非天经地义之事,乃是交易一场。” 他反省了自己,口吻平静无波,心下却忍不住觉得委屈。 倘若嬴西洲出现得再早些,或许不止是他,爹爹与三位师兄以及周伯伯都能得救,或许小妹不会身受重伤,或许重华楼不会毁于一旦,或许他现下正无忧无虑地与小妹打打闹闹,而爹娘正含笑着看着他们。 他摸了摸自己的丹田处,他身上明明穿了远较旁人厚实的春衣,狰狞的伤疤却仿若嵌入了他的掌心。 往事更改不得,他之所想无异于自寻烦恼,在嬴西洲看来,他是在无理取闹吧? 他又冲着嬴西洲笑了笑:“大抵是一日未眠之故吧,我这脑子不太好使,尽说些胡话,西洲当作耳旁风,听听过便是了,千万别往心里去。” 而后,他回到了原本的话题:“凶手要真是在那日下的毒,恐怕死者无数……” 嬴西洲伸手将宁嘉徵拥入怀中,柔声道:“嘉徵,抱歉,全数是吾的过错,吾该当在三年前,除了奚清川,永绝后患。” 以防兰猗将修仙门派一网打尽,三年前,他其实是去过“琼玑盛会”的。 当时的他见识了宁嘉徵的风采,听到了宁嘉徵不可一世的发言,觉得这少年很是有趣。 不过当他再度得见宁嘉徵,宁嘉徵已与三年前的少年大相径庭,以致于他全然认不出来。 宁嘉徵抬眼端详着嬴西洲,感动不已。 嬴西洲与宁嘉徵四目相接:“嘉徵可生吾的气,莫要生自己的气。吾与嘉徵始于交易,可是交易业已结束了。嘉徵乃是自由之身,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便是。吾答应嘉徵要在嘉徵得偿所愿前,陪在嘉徵左右,决计不会食言。” “我……”宁嘉徵踮起足尖来,轻蹭着嬴西洲的唇瓣道,“西洲不必向我道歉。” 话虽如此,但嬴西洲的道歉他甚是受用。 尽管嬴西洲不可能回到三年前,除了奚清川,免去他的无妄之灾。 “吾应当向嘉徵道歉,吾若能在三年前除了奚清川,宁嘉徵便不会丧父了。”嬴西洲叹了口气。 “西洲委实是待我太好了,我何德何能?”宁嘉徵回想不久前自己的所思所言,羞愧难当。 嬴西洲认真地道:“吾待嘉徵好仅仅因为嘉徵是嘉徵,与德、能无关。” 宁嘉徵失笑道:“我这是谦辞,才不是觉得自己无德无能。” 嬴西洲喜欢宁嘉徵开朗的模样,一本正经地道:“那就好。” 宁嘉徵陡然害羞了起来,清了清嗓子道:“西洲认为我们是否该去一趟天灵殿?” ——天灵殿殿主穆音怕是凶多吉少。 嬴西洲不答,一手扣住宁嘉徵的腰身,一手挑起宁嘉徵的下颌,继而覆下了唇去。 这一吻未及深入,外头倏然传来一阵尖叫。 闻声,宁嘉徵面上春色尽褪,转作凛然,当即拨开嬴西洲挑着自己下颌的手,并偏过首去,嬴西洲的唇舌却缠了上来。 “西洲,出事了。”他伸手去推嬴西洲,反被嬴西洲扣住一双手腕,高举过头顶。 嬴西洲充耳不闻,再度吻了上去。 宁嘉徵并不挣扎,瞥了嬴西洲一眼,便顺从地阖上了双目。 左右自己并非不愿意,不过是不合时宜罢了。 嬴西洲浅尝辄止,依依不舍地松开宁嘉徵,向灵堂走去。 宁嘉徵紧跟其后,只见鲜血源源不断地从棺材缝中奔涌出来,漫延开去,顷刻间,已然淹没了他的鞋尖。 就算仇池生前,全身上下亦不会有这么多的血。 更何况,仇池成了一堆碎肉,其中的血液十之八九流干了,余下二一早已凝固了。 陡然间,棺材里头发出一阵渗人的笑声,间或夹杂着牙齿之间相互撞击的声响。 下一息,棺盖被一根不足一寸长的指骨撑开了,这指骨干干净净,其上丁点儿皮肉也无。 它稍一用力,棺盖轰然坠地,溅起层层血色的涟漪。 其后,细碎得犹如被屠夫细心料理过的尸块居然齐齐飞出棺材,进而勉强拼凑出了仇池生前的模样,只是浑身浴血,赤身裸体。 与此同时,血液再未从棺材里流出来。 血腥味冲天,宁嘉徵蹙了蹙眉,他并不认为仇池有死而复生的能耐,否则这么多年便不会屈居于奚清川之下,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捣鬼?